血渊祭坛的石屑簌簌落在楚昭明肩头时,他正咬着牙将渗血的掌心按在心口。
金红的火焰顺着臂弯往上窜,在焦黑的皮肤下蜿蜒如活物,可护界边缘的裂痕却越来越密,像被无数细针同时扎穿的纸灯笼。
秦般若的残魂在屏障里轻颤,半透明的指尖刚触到他心口的光核,便被反噬的阴寒激得缩了缩。
她的意识正往更深的黑暗里坠,恍惚间又回到了寒渊书院的雨夜——青瓦屋檐下,老僧无相正用骨刀在残碑上刻字,刀锋与石面摩擦的刺响混着雨声:“心火燃心,非焚己,乃燃众生之念……”
“不是烧你的心……”她猛然惊醒,残魂上的裂痕突然泛起暖光,“是让我的魂,接住你的火。”
这句话像一滴热油落进楚昭明的识海。
他浑身一震,焦黑的手臂上竟有新的血珠渗出来——原来方才护界震颤时,他竟不知不觉将指甲掐进了肉里。
秦般若的残魂正贴着他的耳垂,魂线与他心口的光核轻轻相触,像两片飘在风里的火绒终于碰在一起。
“放肆!”赤魇的暴喝震得祭坛嗡嗡作响。
七根刻满“去情证道”古文的石柱从血渊里升起,每根柱身都渗出幽蓝的鬼火。
他抬手时,七道缠满铜铃的锁链破空而来,链尖泛着淬毒的冷光,“七情抽离阵,启!”
第一根锁链刺进楚昭明的右耳时,他听见了自己的笑声。
那是三年前在春樱树下,他替秦般若别上樱花簪子,她偏头时发间落樱的声音:“昭明,你笑起来像初融的春水。”第二根锁链扎进左眼,眼前浮现的是寒夜破庙,她裹着他的外衣替他捂手,指尖冻得通红却还在说:“我不冷,真的。”第三根锁链穿透心口,剧痛中他看见她倒在他怀里,血浸透了他的衣襟,残魂消散前最后一句话是:“别为我成魔……”
“喜!悲!爱!”赤魇的声音像碾过碎玻璃,“抽尽七情,看你拿什么燃这虚妄的火!”
楚昭明的脊背抵在祭坛石壁上,冷汗顺着下巴砸在秦般若的残魂上。
他突然想起青蚨虫群方才复述的话——“我愿删她的记忆,换她活着”“我愿成神,不再爱你”。
原来系统要他剥离情感,不是因为爱太弱,而是因为爱太强。
强到能把凡人的念,熬成烧穿神禁的火。
“抽吧!”他突然笑了,血沫溅在锁链上,“抽得越狠,我越记得她发间的樱香,越记得她捂我手时的温度,越记得……”他低头望向怀里的残魂,“她最后看我的眼神。”
心口的光核突然爆亮。
金红的火焰顺着七情锁链倒灌回去,像七条火龙逆着锁链扑向赤魇。
铜铃炸成碎片,石柱上的古文被烧得滋滋冒白烟。
赤魇的石化手臂出现蛛网般的裂纹,他踉跄后退,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你竟以情为薪,反焚神阵?!”
“是你教我的。”楚昭明撑起焦裂的双臂,光核里的火焰已经蔓延到他的眼尾,“情若能被抽离,还算什么情?”
最后一根锁链在爆炸声中断裂时,整座祭坛剧烈震颤。
崩裂的石屑中,一道半人高的裂痕从祭坛中央撕开,露出埋在地下的半块残碑——碑面斑驳,却能清晰看见老僧无相的刻痕:“七印归心,需以心火燃心,引万念为引。”
青蚨虫群的振翅声突然静了。
所有蛊虫悬在半空,触须微微颤动,像被什么无形的线突然拽住。
那只最沉默的蛊虫抖了抖翅膀,竟缓缓朝残碑飞去,在离碑面三寸处停住,复眼映出碑上未被烧尽的字迹。
楚昭明的手指轻轻抚过残碑,掌心的火焰与碑面的刻痕产生共鸣。
他抬头时,血渊尽头的黑暗翻涌得更厉害了,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沉睡中苏醒。
秦般若的残魂贴在他心口,轻声说:“昭明,你看——”
她的指尖指向虫群。
那只沉默的蛊虫正用前足轻触碑面,一道淡青色的光纹顺着虫足爬上碑身,在黑暗中划出极细的银线。
青蚨虫群的振翅声在血渊祭坛上骤然凝固。
那只最沉默的蛊虫悬停在残碑前三寸处,复眼泛起幽蓝微光,竟从细小的口器中泄出一道熟悉的女声——是秦般若的音色,却比她生前更清透,像寒潭底捞起的月光:“昭明,你看我。”
楚昭明的瞳孔剧烈收缩。
这句话撞进他识海的刹那,无数碎片突然拼合:秦般若在梦境里反复呢喃的“心火燃心”、老僧无相刻在残碑上的“引万念为引”、青蚨虫群复述过的“我愿删她的记忆”……所有线索在意识里炸开,他终于看清仪式的全貌——不是他以命相祭,而是以两人羁绊为引,让秦般若的残魂化作“人道容器”,承接亿万凡人不肯熄灭的愿念。
“原来是这样……”他喉间溢出破碎的笑,血泪顺着下颌砸在秦般若半透明的肩头上,“不是我烧尽自己,是我们一起……接住人间的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