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明的膝盖撞在守忆书院的断瓦上时,喉间的腥甜先于痛感涌了上来。
他臂弯里的人轻得像团将散的雾,秦般若半透明的指尖刚碰到他脸颊,便如星屑般簌簌溃散——那是她魂体最后的温度。
般若!他踉跄着跪坐在地,另一只手死死攥住她即将消散的手腕。
血从指缝渗出,滴在她腕间若隐若现的守忆印上,却只激得那光纹更淡了些。
风卷着记忆光河的余韵掠过废墟,残碑上愿逐月华流照君的刻痕被雨雾浸得模糊,像极了去年春天他刻完后,她踮脚替他擦去额角石屑时的模样。
青蚨火蝶就是这时撞进他视线的。
半片蝶翼染着金斑,扑棱棱停在秦般若眉心,残念如老僧低语:七印归心,非终局......是代价之始。楚昭明浑身一震,后颈的盘古之眼纹路突然灼痛——他终于明白,为何方才裂痕里涌出的万千记忆会冲向神座方向。
秦般若替万人承劫的因果,此刻正化作一根细如游丝的红线,将她魂体与盘古之眼的推演牢牢系在一起。
三次。他对着蝶翼上的残念嘶哑开口,她最多撑过三次反噬?
蝶翼轻颤,金斑连成字。
雨幕在头顶炸开。
楚昭明抱起秦般若冲进碑林,湿发黏在额角,雨水混着血珠顺着下颌砸在青石板上。
他跪坐在刻满心火符的残碑前,咬破指尖在碑面重刻符文——血线刚蜿蜒成字,秦般若突然在他怀里发出极轻的呜咽。
昭明......她的声音像浸在水里的棉絮,
楚昭明的手猛地一抖。
他顾不得指尖刺痛,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的人道火种,却见那赤金火苗正随着秦般若的呼吸明灭。
他咬牙开启盘古之眼·三级推演,刹那间经脉如被万千细刀绞割,喉间腥甜上涌——可下一瞬,怀里的人突然剧烈咳嗽,血雾混着魂光喷在他胸口。
怎么会......他瞪大眼睛,看着秦般若半透明的指尖按在自己发颤的腕脉上,你能感觉到我的痛?
共痛同契......进化了。她仰头望他,眼尾沾着血珠,可我太弱了......没法主动共鸣。
楚昭明突然笑了,带着几分疯意。
他捧住她的脸,任雨水冲散两人脸上的血:这样更好。
若这痛注定要来——他吻去她眼角的血珠,那就让它劈开我俩的命。
北境千骸荒原的风沙比他想象中更烈。
楚昭明背着秦般若走在干涸的地脉上,粗粝的沙粒割得脸颊生疼。
她的魂体裹在他外袍里,像片随时会被风卷走的雪,却仍用指尖在他后颈画着安抚的圈:影契残卷......在祭坛。
第三日黄昏,他们寻到处塌陷的石质祭坛。
断柱上的影纹残缺不全,像被人刻意抹去了关键部分。
楚昭明刚将秦般若安置在避风处,沙地里突然传来铁器刮擦的声响。
你们也来找影契残卷
灰隼从阴影里走出来,猎刀斜指地面。
他眼角有道旧疤,从眉骨贯到下颌,说话时嘴角扯得歪斜:上一个来的人,现在是东崖那尊石像。他抬下巴指向远处孤峰——风化的人形石像双手交握,影子却分裂成两半,在沙地上拖出两道相悖的轨迹。
楚昭明盯着那影子看了很久。
风卷着沙粒掠过石像脚边,他忽然开口:那不是失败。
灰隼挑眉。
有人不肯放手。楚昭明转身,替秦般若拢了拢外袍,就算影子被劈开,也总要留一半给对方。
灰隼的刀顿了顿。
他望着楚昭明背上半透明的人影,喉结动了动,最终哼了声转身:随你们。
等半夜沙暴起时,别喊救命。
夜风渐起时,楚昭明生了堆火。
秦般若靠在他肩头,魂体在火光里勉强凝出轮廓:昭明,我好像......能看清那些影纹了。她指尖轻点地面,沙粒自动退开,露出石缝里若隐若现的暗纹。
楚昭明刚要俯身细看,忽然听见沙粒流动的异响。
他抬头望向沙丘方向,月光下,一道佝偻的影子正从沙底缓缓爬出,枯树皮般的手背暴着青筋,指甲缝里嵌着陈年血渍。
你们的影......
沙哑的低语混着风声钻进耳际时,楚昭明已经将秦般若护在身后。
他盯着那只即将搭上她脚踝的枯手,盘古之眼的纹路在颈后灼得发烫——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见命运齿轮转动的声音。
沙粒擦过影婆枯槁的手背,在月光下泛着银白。
她盲眼中的空洞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却精准扣住秦般若脚踝时,指节发出细碎的脆响:你们的影,比心更早相爱。
楚昭明后颈的盘古之眼骤然灼痛,这是危险临近的预警。
他半蹲着将秦般若往怀里带了带,魂体在他臂弯里轻得几乎要飘走,却在影婆话音落下时,秦般若的指尖突然掐了掐他掌心——那是只有他们才懂的安抚暗号。
你的心火在烧她。影婆的枯手转向楚昭明胸口,指甲几乎要刺破他衣襟,可影子已在求你停手。她从腰间取出半卷焦黑兽皮,边缘还沾着暗红血渍,影契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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