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堡的重建工作,在一种近乎严苛的秩序和日益高涨的希望中,稳步推进。流民营地的窝棚渐渐被更规整的土坯茅屋取代,虽然依旧简陋,却多了几分安定的烟火气。堡墙的关键段落被修复加固,虽然远未恢复全貌,但已初步具备了抵御小股匪患的能力。那条废弃多年的引水渠,在数百人持续不懈的努力下,终于彻底疏通,当浑浊的河水第一次哗啦啦地流入干涸的渠床,奔向那片等待开垦的荒地时,整个工地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许多老农甚至跪在渠边,捧着泥水老泪纵横。
粮食的压力依旧巨大。虽然百户所周崇海看在王逵(试百户)和林天(实授队官)屡立奇功、且代为管理野狐堡的份上,又咬牙拨下了一点微薄的粮秣,但面对近三百张要吃饭的嘴,依旧是杯水车薪。砍柴换粮的队伍扩大到了极限,几乎将周边山林剃了光头,换回的粮食却越来越有限——周边堡寨的存量也在下降,柴火不再是紧俏货。
压力之下,林天不得不将目光投向更深处——如何提高效率,如何发掘新的价值。
这一日,林天巡视到赵瘸子的匠作区。这里如今已不再是羊角堡那个角落里的简陋草棚,而是在野狐堡内清理出的一处稍大的院落,叮叮当当的敲打声终日不绝。除了修复兵器、打造农具,林天又给赵瘸子下达了新任务:改进工具。
林天拿起一把新打好的锄头,看了看那只是简单锻打成扁片状的刃口,摇了摇头。他又看向旁边正在制作的犁铧,依旧是传统的式样,笨重且效率低下。
“老赵,”林天指着锄头刃口,“这刃口太平,入土费力,容易卷刃。能不能想办法,打出一点弧度,让它在土里更容易切入和翻土?就像……呃,像鹅的嘴巴那样?”他尽量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比喻。
赵瘸子琢磨了一下,眼睛一亮:“林头儿您是说要带点弯儿?这个……试试看,应该能成!就是费些功夫!”
“费功夫不怕,好用就行。”林天又指向犁铧,“这犁铧也太沉,一头牛拉都费劲,何况我们现在主要靠人力。能不能做小一点,轻一点,但犁得更深?”
赵瘸子面露难色:“犁铧做小了,不吃劲啊,容易坏……”
“材质和结构可以想办法。”林天蹲下身,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示意图,“你看,这里是不是可以加一道凸起的脊,增加强度?刃口的角度是不是可以更锐利一些?我们不需要一次犁得多宽,但要犁得深,能破开板结的硬土。”
赵瘸子盯着地上的草图,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专注的光芒,嘴里喃喃自语,手指不由自主地比划着。他打了一辈子铁,多是依样画葫芦,何曾有人从这些角度思考过?林天的点拨,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妙啊!妙啊!”赵瘸子猛地一拍大腿,“林头儿,您真是神了!俺这就试试!这就试试!”他如同着了魔一般,立刻扑向炉火,抓起铁锤,叮叮当当地试验起来。
林天看着赵瘸子的狂热劲头,微微一笑。科技的进步,往往就始于这一点点最朴素的改良。
离开匠作区,林天又来到了正在开垦的荒地边。大片大片的荒草被砍倒烧荒,黑土地被人力一锹一锹地翻开,进度缓慢而艰苦。林天观察着农夫们的动作,发现他们多是各自为战,效率低下。
他叫来负责此处的队长,吩咐道:“把人分组,不是按甲,而是按工序。力气大的专门负责掘土破块,细心些的负责碎土平整,女眷和半大孩子跟在后面捡拾草根石块。就像……就像修墙垒土一样,分工协作,试试看效率如何。”
队长依言而去,重新组织人手。起初有些混乱,但很快,新的协作模式显现出优势。专注于一道工序让人们动作更快更熟练,整体进度明显提升。流民们看着开垦出的土地肉眼可见地扩大,干劲更足了。
然而,技术的革新和管理的优化,并不能完全抵消资源的匮乏。尤其是粮食,始终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这天下午,王逵愁眉苦脸地从羊角堡赶来,找到林天:“兄弟,坏事了!隔壁黑山堡的人把咱们砍柴的路给堵了!说那边的林子是他们的地界,不准我们再过去砍一棵树!”
林天眉头一皱:“黑山堡?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硬气了?”黑山堡比羊角堡还穷困,以往井水不犯河水。
“还不是看咱们这边又是招流民又是修堡寨,眼红了呗!”王逵愤愤道,“带队的是他们的总旗吴老四,那老小子以前见了老子都点头哈腰的,现在居然敢挡老子的路!还说……还说咱们招揽流民,恐有聚众为匪之嫌,要去百户所告咱们!”
林天眼神冷了下来。这是典型的欺软怕硬,见不得别人好。砍柴换粮是目前最重要的补给渠道,绝不能断。
“大人不必动怒。”林天沉声道,“此事我来处理。明日我亲自带人去一趟黑山堡。”
“你带人去?要不要多带点人马?那吴老四不是个好东西!”王逵有些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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