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了欢天喜地去领赏的稳婆和宫人,外间终于安静下来。苏培盛极有眼色地退到门外守着,将空间留给了这对刚刚迎来嫡子的主子。
胤禛独自站在摇曳的烛光下,目光再次落回怀中那个小小的襁褓上,方才人多眼杂,他只来得及确认孩子健壮、清仪平安,此刻心神稍定,他才真正有机会仔细端详他们的儿子。
这一看,却让他几乎屏住了呼吸。
襁褓中的婴孩,与他记忆中所有新生儿都不同。皮肤并非常见的通红,而是透着一种莹润的白皙,脸颊饱满,鼻梁挺秀,那双紧紧闭着的眼睛,眼线很长,睫毛浓密得像两把小扇子。这清晰的眉眼轮廓,结合了他与清仪的优点,漂亮得不像个刚出生的婴儿。
然而,最让胤禛心头巨震的,并非这孩子超乎寻常的俊秀。
就在他凝神细看的那一刻,他分明看到,孩子周身似乎隐隐笼罩着一层极淡、极淡的柔和光晕。那光晕并非烛火的反射,而是一种由内而外透出的、清泠泠的微光,如同月华凝萃,又似上好的羊脂玉内部流淌的温润宝光,将孩子包裹其中,衬得那本就出色的容貌更添几分难以言喻的灵秀与圣洁?
这……这是……
胤禛瞳孔骤缩,心脏狂跳起来。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因为过度紧张和喜悦产生了幻觉,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再定睛看去。
那层清光并未消失,依旧若有若无地萦绕着孩子,只是比刚才更淡了一些,仿佛正缓慢地、悄无声息地内敛,融入孩子的肌肤之下。
不是幻觉!
他的孩子,他的弘晖,出生时竟伴有如此异象!
就在这时,方才进去收拾妥当的张稳婆又端着些物什出来,恰好也看到了胤禛怀中孩子那不同寻常的模样,以及那尚未完全消散的淡淡清辉。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迅速堆满了更甚之前的笑容,带着一种见证神迹般的激动,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无比笃定地说道:
“哎呦喂!奴婢接生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小阿哥这般仙童似的人物!爷您瞧,小阿哥这通身的气派,这眉眼,还有这周身仿佛自带宝光似的!这可是大祥瑞,大吉兆啊!恭喜爷,贺喜爷!小阿哥这是天生带着福气来的,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呐!”
胤禛猛地回神,稳婆的话如同惊雷,将他从巨大的震惊中唤醒。他迅速收敛了外露的情绪,面上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只是那微微颤抖的手臂泄露了他内心的激荡。他目光深沉地看了稳婆一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今日之事,管好你们的嘴,若让爷听到外面有任何风言风语……”
张稳婆心头一凛,立刻明白过来,连忙保证:“爷放心!奴婢们晓得轻重,绝不敢胡言乱语!小阿哥得天独厚,自是福泽深厚,奴婢们心里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在深宅大院讨生活的人精自然懂。
胤禛这才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挥挥手让她退下,外间再次只剩下他,和他怀中这个仿佛集天地灵秀于一身的孩子。
胤禛低下头,看着那清光几乎完全内敛,只剩下眉眼格外清晰灵动的婴儿,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狂喜、敬畏、以及巨大释然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他心中那道筑了两世的、名为失去的堤坝。
他的晖儿,不仅健康,不仅哭声洪亮,他甚至生而不凡!
这是否意味着,仙子福晋带来的,不仅仅是她自身的秘密,还有足以扭转命运、破除一切阴霾的力量?他这个承载着父母双方不凡特质的孩子,是否再也不会重复前世的悲剧?
前世弘晖病弱夭折的阴影,那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了他重生以来每一个夜晚的恐惧和愧疚,在这一刻,在这真实无比、健康无比、甚至带着祥瑞异象的孩子面前,终于轰然瓦解,碎成了齑粉,随风散去。
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对未来无限的期盼,如同炽热的岩浆,奔涌在他胸腔。他小心翼翼地、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将脸颊轻轻贴上孩子柔嫩温热的脸颊。
那真实的触感,那蓬勃的生命力,那淡淡的、仿佛带着清香的奶味儿,无一不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猛地夺眶而出,顺着他刚毅的脸颊滑落,滴在包裹孩子的大红锦缎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他哭了,不是悲伤,而是巨大的喜悦和如释重负,两世的执念,在此刻终于得偿所愿。
过了好一会儿,胤禛才勉强平复下翻腾的心绪。他用指腹极轻地擦去孩子脸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实际上是拭去自己落下的泪痕。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抱着怀里这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珍宝,转身,小心翼翼地、仿佛捧着举世无双的易碎品一般,撩开了那扇隔开内外间的门帘。
产房内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只余淡淡的安神草药气息,烛光柔和,映照着床榻上那个纤细的身影。
清仪依旧闭着眼,脸色比平日苍白许多,眉宇间带着浓重的疲惫,呼吸清浅,似乎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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