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二蹲在作坊门槛上啃凉窝头,手里攥着把磨得发亮的凿子,正对着锄柄上那道朱砂红横线比划。
晨光斜斜扫过,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锄柄是新选的枣木,浅棕色木纹里还嵌着点小疙瘩,红横线比老锄头短3寸,是昨晚按方正说的画的,指尖蹭过线痕,沾了层新鲜木屑。
“王小二!你这锄柄改的啥玩意儿?咋这么死脑筋!”
赵六扛着块杨木走过来,凿子别在腰上,看了眼锄柄就皱紧眉头,伸手戳了戳红横线处,
“短3寸?你昨晚试的是空抡吧?没往硬土上砸过?”
“赵师傅,俺昨晚空抡了十好几回,真轻啊!”
王小二赶紧把窝头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鼻尖沾着木屑,眼神里满是笃定,
“方县令说流民垦荒累得直不起腰,短点能省劲,俺想着让李四哥试试,准成!”
他抱着改好的锄头往空地跑,锄柄没上漆,新凿的地方带着毛刺,蹭得胳膊肘有点痒。
刚拐过巷口,就见李四牵着儿子狗蛋走过来,狗蛋手里攥着个烤土豆,还冒着点热气,嘴角沾着圈薯泥,像只刚偷吃完的小花猫,小脚步迈得噔噔响。
“李四哥!快试试俺改的新锄头!”
王小二老远就喊,把锄头往他手里塞。
李四接过来掂了掂,眼睛一亮:
“哎?还真轻了!正好俺要垦东边那片硬地,那土块冻得跟石头似的,试试就知道中不中!”
狗蛋凑过来,小手指轻轻戳了戳锄刃,又赶紧缩回去,小声问:
“叔,这锄头能垦出土豆不?俺娘说垦了地种土豆,冬天能腌咸菜,就不用啃树皮了。”
“能!保准能!”王小二笑着揉了揉狗蛋的头,指尖蹭到他脸上的薯泥,“到时候给你腌一大坛!”
空地的硬土泛着白,踩上去“邦邦”响,是去年冬天冻的,表面裂着细缝。
李四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那道深褐色的旧疤——去年垦荒被石头划的,攥紧锄头就往地上砸。
“咚”的一声闷响,锄头扎进半寸深,可刚一翻腕发力——“咔嚓!”一声脆响,锄柄从红横线处断得干干净净!
断成两截的锄头带着风“呼”地擦过狗蛋脚边,“咚”地砸在土坡上,土块“哗啦”溅了狗蛋一裤腿。
狗蛋吓得“哇”地哭了,手里的烤土豆滚在地上,沾了层湿泥,泥里还裹着点土豆渣,热气顺着泥缝冒出来,很快就凉了。
“狗蛋!”
李四慌得一把抱住儿子,手都在抖,低头盯着儿子的脚看了又看,幸好没砸着,只是裤腿上沾了土,赶紧拍了拍,
“没事没事,爹在呢,不怕啊!”
王小二也懵了,脸瞬间白得像张纸,冲过去捡断锄头,指尖被断裂的木茬扎了下,血珠“啪”地滴在锄柄的木纹里,晕开一小片红。
他蹲在地上,眼泪“唰”地就下来了,砸在断锄柄上:
“对、对不起李四哥……俺咋就光顾着轻,忘了这硬土砸下去得受力……”
周围垦荒的流民都围了过来,王五捡起断锄柄摸了摸,皱着眉说:
“这木茬太脆,短了3寸后,着力的地方就剩一指厚,一砸硬土准断,你这是没考虑实打实地用啊。”
“俺咋就这么蠢……”
王小二抹着眼泪,指尖的血蹭在脸上,混着木屑,又脏又狼狈,
“方县令信任俺,让俺改锄头帮流民省力,俺倒差点伤了狗蛋……”
李四哄着狗蛋,见孩子慢慢不哭了,走过来拍了拍王小二的肩,语气软下来:
“没事,谁还没个失手的时候?狗蛋没伤着就好,你别往心里去,改东西哪有一次成的?”
狗蛋抽噎着,从地上捡起沾泥的土豆,用袖子擦了擦,递到王小二面前:
“叔,土豆还能吃,俺不怪你,你再改改,肯定能成的。”
王小二看着狗蛋沾着泪的眼睛,又看了看手里的断锄柄,攥紧拳头,指节都泛白了:
“俺再改!这次一定改出能用的,不辜负你!”
攥着断锄柄往作坊走,鞋底蹭着土,越走越沉。
回到作坊,他把断锄柄扔在角落,重新找了根结实的枣木——是赵六昨天挑剩下的,密度大,硬实得很。
这次他不敢再短3寸,只敢短1寸,又连夜在锄柄上缠麻绳:用的是他娘纳鞋底剩下的粗麻绳,浸过桐油,缠得紧实,每绕三圈就打个防滑结,指尖磨得发红,疼得钻心也没敢停。
第二天一早,王小二扛着新锄头找张三试。张三接过锄头,攥着麻绳柄笑了:
“哟,缠了绳,握着手不硌了!这就对了,俺试试!”
他往地里走,王小二跟在后面,手心全是汗——既期待又紧张,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又出岔子。
张三抡起锄头,“咚”地扎进硬土,翻土的动作比老锄头利索,可垦了半小时,他突然“哎哟”一声停下,扯开衣襟露出肩膀——上面红得发亮,还沾着点麻绳的纤维,跟贴了块烧红的铁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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