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流民窟的烟筒刚冒淡青的烟,一缕缕飘在半空。王阿婆挎着竹筐往县衙跑,筐沿磨得亮堂堂的,里面干艾草晃得“沙沙”响,风一吹,那股清苦香味蹭着胳膊肘钻鼻子,痒得她时不时抬手挠两下。
围裙上沾着灶灰——早上给老伴热土豆干,锅底灰蹭的,手心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土豆干,硬邦邦硌着手心。
一进院子,她把筐往石桌上“咚”地一放,拍着筐沿喊:
“方正!卓玛!快出来!光喝药顶白天用,夜里蚊子跟小飞机似的,叮得人翻来覆去睡不着!做个香囊挂棚子上,防蚊还镇惊——前儿个烧草药吓着娃了,挂个这安稳!”
卓玛正蹲在墙角归拢防风草,半焦半绿的叶子扎手,她边捡边往布兜里塞,听见喊声就蹦起来跑过去,鼻尖凑到筐边吸了吸,眼睛亮得像星星:
“阿婆,这草香得冲鼻子!俺在草原也见过,就是那边叶子宽,没这么碎——俺们放牛时拿它垫屁股,蚊子就不叮腿了。”
“就得揉碎了才管用!”王阿婆蹲下来,抓一把艾草往掌心里揉,碎叶子落得满围裙都是,指缝里沾着绿渣子,揉得掌心发热,
“你看,越揉越香,缝进布兜里,挂床头跟个小药包似的。夜里不被蚊子咬,白天才有劲垦田种土豆,不然眼熬红了,锄地都打晃!”
卓玛一听,转身就往自己棚子跑,脚底板蹭着地上的碎草屑:
“俺去拿麻绳!编芨芨草方格时攒的,黄愣愣的结实,缠布兜正好!”
没一会儿抱来三捆,绳上还沾着点草原细沙,往石桌上一放,拽过旁边的小娃——是张三的孙子,手里攥着半块土豆干,渣子沾在嘴角。
“来,教你缠绳!”
卓玛把麻绳往娃小手上绕,手把手教,
“一圈压一圈,结打在底下,跟编草原上的草帘子似的,这样香囊不散,能挂到冬天收土豆,到时候你还能塞点干花进去。”
娃攥绳太使劲,指节发白,绳总滑掉,急得嘴一瘪,卓玛笑着捏捏他的手:
“慢点儿,别跟抓牛绳似的死劲,轻点儿,绳也怕疼。”
正说着,流民们就围过来了——有的揣着刚捡的碎布片,有的攥着缝衣针(针鼻儿都弯了,还舍不得扔),挤得石桌周围满满当当。张三老伴从人缝里钻进来,手里攥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布边打着补丁:
“阿婆,俺也学!俺家棚子蚊子多,老伴咳得刚轻点儿,再被叮得闹心,又得犯病——俺手笨,你多指点指点。”
她拿起艾草往手里揉,力气小,揉了半天叶子还是整瓣的,王阿婆凑过去,攥着她的手一起搓,嗓门亮:
“使劲!跟揉发面团似的,你看,这么搓着转,叶子不就碎了?碎了香味才跑出来,跟俺腌咸菜似的,料得捣细了才入味,不然淡巴巴的不管用。”
方正刚蹲在灶边煮防风草药,药汁泛着淡绿,苦香飘得满院都是。
听见院子闹哄哄的,擦了擦手上的药渣子走过来,从兜里摸出一叠碎布——前阵子李青瑶送的,有的印着小碎花,有的是素布,软乎乎的:
“阿婆,这布软和,给娃们做香囊正好,针脚粗点也不硌肉。”
“哎!这布中!”
王阿婆接过来就往流民手里塞,
“大布给老人做,装的艾草多;小布给娃,挂脖子上不沉。别嫌针脚丑,能装草就中!总比夜里被蚊子叮得满腿包强,睡不好觉,咋帮汉子们垦田、捡土豆?”
流民们接了布,围着石桌忙起来。有个媳妇手巧,缝了个方布兜,刚要往里面塞艾草,王阿婆凑过去一瞅,拍了下她的手:
“兜口留窄了!艾草塞不进去,跟俺家腌咸菜的坛子似的,口小了装菜得用筷子捅,费劲!”
媳妇赶紧拆开重缝,边拆边笑:
“你看俺这脑子,光顾着缝得齐整,忘了装东西方便。”
这时赵六扛着凿子从作坊出来,木柄上还沾着木屑,皱着眉头凑过来:
“你们这弄啥呢?手里攥着绿渣渣,跟俺凿硬木掉的木沫子似的,还一股怪香。”
“做香囊防蚊子!”
王阿婆递给他一大把艾草,
“来,帮着揉碎!你力气大,跟凿木头似的,揉得快!”
赵六接过来,学着王阿婆的样子往掌心里揉,可劲儿太猛,艾草碎末飞得满脸都是,呛得他直咳,手心里沾的绿渣子跟抹了层绿泥。他赶紧用袖子擦脸,越擦越花,揉了半天手里的艾草还没碎多少。
卓玛看了“噗嗤”笑出声:“赵叔,你那是凿木头的劲!轻点儿,跟摸你那凿子木柄似的,得用指腹揉,别使蛮力。”
流民们都笑了,赵六挠挠头,耳朵有点红,放慢力气用指腹按揉:
“娘嘞,这活儿比凿榫卯还难!凿木头有印子可寻,这草软乎乎的,劲儿大了飞,劲儿小了不碎,跟拿捏木茬子似的,得找准巧劲。”
说着把揉碎的艾草往布兜里装,装得太满,布兜口鼓得缝不上,又倒出来点,嘴里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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