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牧草地里的香味就飘过来了——巴图领着几个牧民蹲在地上翻干草,草晒得半干,摸着手糙得扎人,还带着点晒透的热乎气,混着泥土味和青草香,风一吹“哗啦哗啦”响。
水渠通了三天,之前发黄打蔫、一捏就碎的牧草,现在长得齐膝盖高,绿油油的,割下来铺在沉淀池边的空地上,摆得满满当当,连下脚的地儿都快没了。
“够了够了!”
巴图翻着草,笑得缺了颗牙的嘴都合不上,手里攥着把刚割的嫩草,往羊圈方向挥了挥,草汁蹭得手黏糊糊的,
“这咋着也有三十捆!冬天羊不用啃冻草根了,过年就杀那只最肥的公羊,给娃做肉干、熬羊汤,让娃们解解馋!”
旁边的牧民听着,也跟着笑,手里翻草的动作更快了——谁不盼着冬天能让娃多啃两口带油星的肉。
巴图弯腰去搬最边上那捆草,手刚按上去就“哎哟”一声缩回来,揉着掌心直咧嘴——草捆里藏着个硬东西,硌得他手心火辣辣的疼。
他扒开干草一看,心里“咯噔”一下沉到底:
是块蓝布碎片,边缘磨得毛糙,他用指甲蹭掉草屑,眯眼一瞅,好家伙,是“三棵松”的印!
跟之前挖粮袋、堵渠时捡的布条一模一样,连布的粗纹路都没差!
“娘的!这帮龟孙还没歇着!”
巴图攥着碎布,指节都发白了,脸瞬间沉得能滴出水,草叉子“哐当”扔在地上,
“这布是故意混在草里的!沾了潮乎乎的草汁,搁久了能让草发霉,羊吃了指定闹肚子——这是想断俺们牧民的活路!”
流民们听见动静,呼啦啦围过来——张三刚带着孙子蹲在麦田边扒拉麦穗,手里还攥着给娃的烤土豆,热得烫手,娃的小手还在旁边扒拉他的衣角;
李四扛着锄头从地里赶过来,裤腿沾着泥,鞋上还挂着根麦秸,跑得气喘吁吁;
连王阿婆都拄着拐杖挪过来,手里攥着个没缝完的香囊,针还别在布上,走两步就喘口气。
“又是这破印?”
张三凑过来看碎布,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伸手捏了捏布角,
“他们咋这么损?见咱们草长得好,就想害羊!这羊要是病了,冬天咱们连口肉星子都捞不着,娃们盼了大半年的肉干咋整?”
李四更是气得唾沫星子都喷出来,攥着锄头把就往士族村方向拽:
“俺找刘三那龟孙去!上次堵渠,这次又来害羊,真当咱们流民好拿捏咋地?”
“别去!”
方正从沉淀池边跑过来,手里还拿着测水位的木杆,杆上沾的水顺着杆尖滴下来,滴在地上砸出小泥点,他一把拽住李四的胳膊,
“就一块碎布,你去了他能认账?指不定反咬你偷他家布,再喊人把你扣下,到时候羊没人管、麦没人收,咋整?”
他指了指碎布,
“先把这布收着当证据,咱们把草再翻一遍,盯着羊圈,别让他们钻了空子。”
巴图把碎布叠得方方正正,揣进贴身处的衣兜,攥得紧紧的,又蹲下来扒拉剩下的草捆,每捆都翻得底朝天,手被干草扎得通红,渗出血珠也顾不上:
“俺们都翻仔细点!别漏了别的东西!羊是咱们牧民的命根子,绝不能让他们毁了!”
牧民们跟着一起翻,连草缝里都扒拉遍——翻完所有草捆,没再找见别的东西,巴图这才松了口气,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狗东西,想坏俺们的事,没逞!”
这边刚歇口气,就听见“叮叮当当”的响声——赵六在沉淀池边刻石碑呢。
石碑是从祭祀坑边挪来的,被他磨得光溜溜的,凿子木柄磨得发亮,顶端还沾着点石粉,敲在石头上火星子溅起来,落在地上就灭了。
他蘸着灶灰和水调的黑墨,往刚刻好的字上涂,“勤洗手、喝开水”五个字刻得深,墨一填,黑亮亮的,连不识字的流民都能看清笔画。
“刻完喽!”
赵六放下凿子,拍了拍石碑上的灰,手上沾的墨蹭得石碑一道黑印,他也不在意,
“比刻那些‘祖制不可违’管用多了!这字简单,你们都记着——饭前便后洗手,水烧开了再喝,少生些头疼脑热的病,才能好好种庄稼、养羊,冬天才能吃上白面馒头、喝上羊汤!”
王阿婆凑过来,眯着眼瞅了半天,又用拐杖头点着石碑上的字,一字一句念给旁边的流民听,念一句还停一下,怕人听不清:
“勤、洗、手、喝、开、水!就是说啊,摸完锄头、喂完羊都得洗手,井里的水别直接喝,烧开了再灌进葫芦里——前阵子喝草药防咳嗽,现在记着这个,少生病就少耽误干活,麦收、土豆收都不耽误!”
流民们听着,有的点头,有的伸手摸石碑上的字,粗糙的指尖蹭过刻痕,嘴里跟着念,生怕记不住。
张三拉着孙子蹲在麦田边,孙子踮着脚,小胳膊够着麦穗,摸得穗子“沙沙”响,麦穗上的麦芒蹭得他小手发痒也不缩,仰着小脸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