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得跟泼了墨似的,连颗星星都藏得没影,风刮过互助点的草棚,薄板“哗啦哗啦”响,跟哭腔似的,透着股冷劲。
老周裹着粗布褂守夜,怀里揣着没缝完的布片——傍晚给流民补破衣裳,线断了还没接,想着守夜时顺手缝完。
他靠在棚子柱子上,手里攥着缝衣针,针戳歪了好几次,线都绕到指头上了也没顾上理,眼睛总往士族庄园那边瞟——巴图傍晚特意跟他说,见着过滑溜溜的黑布,还有尖头皮鞋印,让他千万别走神。
突然,鼻尖钻进股焦糊味,不是灶房烧饭的暖香,是呛得人嗓子眼发紧的糊味!
老周猛地坐直,手一哆嗦,针“噗”地戳进手指头,血珠立马冒出来,他甩了甩手就往棚子冲,布片掉在地上被火星燎了个小洞也没管。
往棚顶瞅,只见薄板缝里窜出点橘红色火星,“噼啪”一声,火星掉在棚边干草上,瞬间就燎起一小团火!
“火!着火了!娘嘞!有人烧棚子!”
老周扯着嗓子喊,声音劈得跟破锣似的,在夜里撞得老远。
他扑过去想扒开干草,可火已经窜起来,舔着棚子的薄板,黑烟裹着火星往上飘,呛得他直咳嗽,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
“救火!快救火!”
老周的喊声刚落,守在附近窝棚的老张就冲出来了——鞋只趿拉了一只,光着的脚踩在凉地上,石子硌得他直咧嘴,手里还拎着个豁口木盆。
他直奔沉淀池,上次修路基存的水还满着,“哗啦”舀满水,转身就往火上泼。
水花砸在火上,“滋啦”响,白烟冒得更浓,可火没灭,反而顺着干草往棚子中间窜,都快舔到李青瑶的账本桌了。
“多找盆!多拎桶!别让火碰着账本!”
老张喊着又往沉淀池跑,光脚踩在泥地上,沾了满脚泥也没停。
汉民们全醒了,有的端木盆,有的扛木桶,黑压压一片往这边跑,盆桶碰撞的“砰砰”声混着脚步声,乱得人心慌。
巴图牵着老马跑过来时,火已经烧到棚子的椽子了,火星子掉在他脚边,烫得他赶紧往后跳。
眼角余光瞥见棚子后面晃着两道灰影子——穿的褂子滑溜溜的,跟上次见的家丁打扮一模一样,手里还攥着没烧完的火把,正想往林子里溜。
“拦住这俩龟孙!别让他们跑了!”
巴图拍了拍老马的脖子,喊了声“上!”老马跟通人性似的,“咴咴”叫着就冲过去,前蹄刨着地,把两道影子堵在棚子和林子中间。
家丁想绕开马跑,老马甩着尾巴往他们腿边蹭,蹄子“哒哒”刨地,吓得家丁直哆嗦,手里的火把“啪”地掉在地上。
老张眼疾手快,冲过去一脚踩灭,火星子在他鞋底“滋”地就没了。
“跑啊!接着跑啊!”
老张喘着气,把木盆往地上一墩,水洒了一地,溅湿了家丁的裤脚,
“敢烧俺们的互助点!这棚子是俺们一钉一锤搭的,你说烧就烧,活腻歪了?”
邻县的人也赶来了,手里拿着锄头、铁锹,围着家丁站成圈,里三层外三层,连风都透不进去。
张二柱拎着铁锹,铁锹头在地上“咚”地磕了一下,震得人耳朵疼:
“今儿不把话说清楚,别想从这挪一步!”
老周扑在账本桌旁,用粗布褂子拍打着溅上来的火星——李青瑶的账本还在桌上,油纸包着的封面被烟熏得发黄,他死死护着桌角:
“别烧着账本!上面记着谁用多少粉条换多少粗粮、多少药材,烧了大伙就白忙活了!”
李青瑶也跑来了,蹲在老周旁边一起用布片扑火星,手都在抖:
“还好听你的,用油纸包了两层,不然早烧没了!”
王小二抱着零件箱从棚子角钻出来,箱子上沾了层黑灰,他用袖子擦了擦就急着翻:
“锤子没丢,木楔子也在,还有磨好的小铁片——都没烧着!”
说着就把箱子往安全的地方挪,还捡起草地上的凿子攥在手里:
“谁再敢来碰俺的零件,先尝尝凿子的厉害!”
火终于被浇灭了,草棚顶烧黑了一大块,两根椽子断在地上冒着青烟,空气中混着焦糊味和湿木料的腥气,呛得人直捂鼻子。
老张揪着一个家丁的衣领把人提起来——家丁腿软得像煮烂的面条,顺着老张的手往下滑,声音抖得不成样:
“俺……俺不是自愿的……是……是有人逼俺来的!”
“谁逼你的?说!”
巴图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之前捡的黑布,往家丁眼前递——黑布边缘的小方块记号,跟家丁褂子内侧的一模一样!
“这布是不是你们的?上次驿道边的尖头皮鞋印,是不是你们踩的?别装糊涂!”
家丁瞅见黑布,脸“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不说是吧?”
张二柱往前凑了凑,铁锹头离家丁的脚只有半尺远,
“这互助点是俺们的命根子——俺们靠它换粮、修工具,你烧了它就是断俺们的活路!今儿你不说,俺们就耗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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