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的午休铃“叮铃铃”响透院子,方正怀里揣着张粗纸,跑得太急,纸边角被风吹得卷成了小喇叭。
“巴图!快帮俺压着!”
他冲到石桌前,把纸铺开——上面用炭笔画的铁边桥纹路还泛着灰,是他赶在铃响前补画的,炭粉没干透,指尖一碰就沾黑,
“蹭花了可来不及重画,离交卷就一个时辰了!”
巴图正牵着老马踏雪在墙根下歇着,踏雪低着头,门牙啃着枯草,尾巴有一下没一下扫着后腿上的苍蝇。
听见方正喊,他立马甩着马鞭过来,弯腰捡了四块鹅卵石——还是上次拓驿道时挑的,圆滚滚压图纸最稳,
“放心!踏雪盯着呢!上次你画驿道图被风吹跑,还是它用嘴叼回来的,这炭粉味它记死了!”
踏雪像是听懂了,抬起头,鼻子凑到图纸上嗅了嗅,打了个响鼻,又低下头啃草——松烟混着麻纸的味道,跟上次那幅能让粮车走稳的图一个样,得护好。
赵修文躲在考棚柱子后,指甲抠着木头,木刺扎进指尖都没察觉。
刚才王小二挥锄头探地基,刘大人蹲在地上看得眼睛发亮,嘴里念叨“这才是真学问”,现在方正这图纸要是交上去,他背了三年的《论语》就真成废纸了!
他盯着方正往东墙角的水井走,脚步越放越慢,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响:只要撕了这图,方正赶不及重画,科举第一就还是他的!
“公子,刘大人在阅卷房对账呢,没人来这边!”
狗蛋凑过来,手里攥着块桂花糕,糖渣子粘在嘴角,说话时掉了两粒,
“俺瞅见方正去打水,那井离这儿远,来回得半柱香!”
赵修文眼睛一亮,狠狠拍了下大腿,锦袍上的褶皱都没抚平:
“好机会!你去院门口望风,有人来就咳嗽三声!”
他理了理衣领,装作散步的样子,一步三挪往石桌凑。踏雪瞥了他一眼,见他身上只有桂花糕味,没带之前那把削笔的小刀,又低下头啃草——这人没威胁,暂时不管。
赵修文走到石桌前,手伸出去时还在抖,指尖刚碰到粗纸,炭粉就蹭了满手黑。
他不管不顾,猛地一扯,粗纸“刺啦”一声裂成两半,剩下的半截还压在鹅卵石下。
“成了!”他心里一喜,把碎纸往怀里塞,转身就想溜。
“咴——!”踏雪突然嘶鸣起来,前蹄刨得青石板“当当”响,火星子都溅出来了。
它闻着赵修文怀里飘出来的炭粉味,越嗅越急,猛地往前一冲,马肩撞得赵修文后腰磕在石桌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差点蹦起来。
“疯马!想撞死小爷是不是!”赵修文骂了句,刚想推开踏雪,怀里的碎纸和个蓝布小包“哗啦”掉在地上。
小包散开,一叠纸掉出来,最上面那张写着“修桥经义集锦”,边角还沾着桂花糕渣——正是他早上躲在茅房里抄的,为了偷看,特意折成了巴掌大。
巴图听见马蹄声不对,提着马鞭就冲过来:“你敢毁方大哥的图纸!”他大巴掌一伸,攥住赵修文的锦袍领子,往上一拎——赵修文踮着脚,脸憋成了紫茄子,盘扣“嘣”地崩飞,掉进草里找不着了。
“俺早瞅你不对劲!从方正铺图纸开始,你就像条狼似的蹲在那儿,果然没安好心!”
赵修文手脚乱蹬:“放开我!不过是张破图,值得你动手?我爹是赵财主,跟张侍郎是拜把兄弟!”
他余光瞥见狗蛋想溜,急得喊:“快过来帮我!”
可狗蛋刚挪步,踏雪就抬着前蹄往他那边晃了晃,吓得他立马缩成一团,差点摔进草堆里。
围观的考生越聚越多,佃户家的李三捡起小抄,凑到人群中间扯着嗓子念:
“修桥者,仁政之基也——赵公子,你这字写得比俺家娃描红还歪!俺家修猪圈都知道要踩实地基,你这经义能当砖用?”
有个穿补丁衣裳的考生指着小抄上的墨痕:
“你答卷上‘仁’字那笔竖钩,拐得跟你家狗尾巴似的,这小抄上的咋一模一样?分明是作弊!”
“放屁!这是俺自己写的!”赵修文急得直跺脚,可小抄上的“仁政”二字,跟他答卷上的笔迹丝毫不差,连墨点溅在“政”字右上角的位置都一样。
更要命的是,碎纸上的铁边桥,和之前贴在墙上的驿道图里的桥板纹路一模一样,谁都能看出是被故意撕的。
踏雪还在刨地,鼻子凑到碎纸上,用舌头舔了舔炭粉,像是在确认是不是自己要护的图。
巴图越看越气,把赵修文往石桌上一按,胸口抵得他喘不过气:
“你那小抄能当桥板用?能让远县的土豆运进城?方大哥的图纸能!上次驿道上的小桥,就是按他画的图修的,现在走粮车都稳当!”
赵修文的脸贴在石桌上,硌得颧骨生疼,听见“土豆”两个字,心里的恨“噌”地冒上来——这些泥腿子,就知道土豆、锄头,凭什么跟他这士族子弟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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