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过保定府的城墙根,城外的收粮场就挤得水泄不通。农民们推着粮车,车轱辘在土路上吱呀乱响,扬起的尘土混着粮食的霉味,呛得人直皱眉。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焦愁,攥着粮袋的手指节捏得发白——粮商们是铁了心罢收,家里的粮食再卖不出去,整个冬天都得喝西北风。
“刘老板那边真没松口?”一个中年农民搓着粗糙的手,声音发颤,“家里等着卖粮换种子,娃还等着钱抓药,这可咋整?”
“还能咋整?”旁边的张老汉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鼓鼓的粮袋,袋口露出来的麦仁都有点发潮,“帝师说官府收,可官府收粮能给多少?别也是两文钱一斤,那跟粮商没区别,纯粹白折腾!”
议论声嗡嗡地飘在收粮场上,正乱着,方正带着官员和禁军大步走来。他穿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官袍,袖口沾着点泥土,面色沉得像脚下的夯土,目光扫过满脸愁容的农民,声音亮得能穿透人群:“乡亲们,官府收粮,三文钱一斤!保底价,不限量,打今儿起,天天敞开收!”
这话像惊雷炸在旱地上,收粮场瞬间炸了锅。
“三文钱?比粮商足足高一文!”
“帝师没哄人?真能给这么多?”
“俺家十五石粮,能卖四十五两?这可是往年想都不敢想的数!”
人群骚动着,惊喜里裹着浓浓的怀疑。就在这时,刘老板摇着把檀香折扇,领着几个脑满肠肥的亲信,晃悠悠地凑了过来,嘴角挂着讥讽:“方帝师,你倒会画大饼!官府哪来那么多银子收粮?别是哄着俺们庄稼人玩,等粮都拉来了,又说兑不了现吧?”
他身后的瘦高个粮商跟着起哄,尖着嗓子喊:“就是!三文钱一斤?你收得起一天,收不起一月!等你银子花光了,农民的粮还是得求着我们收,到时候,一文钱一斤都嫌多!”
农民们的神色又沉了下去,刚刚亮起来的眼睛又暗了。是啊,官府再有钱,也架不住这么多农户的粮食,万一真兑不了现,他们连最后的退路都没了,手里的粮食只会烂得更快。
方正冷笑一声,抬手冲禁军递了个眼色。俩禁军大步上前,“哐当”一声掀了银箱盖,白花花的银子晃得人睁不开眼,箱底的官印红绸刺眼得很。“刘老板眼睛不好,那就凑近了看清楚!”他声音砸在地上都能弹起来,“朝廷拨下的专项银,足足五万两,够收百万石粮!今天,谁先卖粮,当场付现,一文不少,少一文,我赔十文!”
禁军上前,把银子分成小锭,一一摆在收粮桌前,银锭碰撞的脆响听得农民们手心直发痒,攥着粮车辕杆的手都沁出了汗。
“俺卖!俺先卖!”一个穿补丁短褂的年轻农民再也忍不住,推着粮车就往前冲,车轮碾过地面的土块,溅起细小的泥点,“帝师说话算话,俺信你!”
方正冲收粮官点头:“过秤,付钱!”
粮车推上木秤,秤杆“噌”地翘得老高,收粮官高声报数:“二十斤整!”说着麻利地从银箱里拈出六十文铜钱,串成一串递过去。年轻农民攥着沉甸甸的钱串,指尖都在抖,低头咬了咬铜钱,清脆的响声让他脸上瞬间笑开了花:“是真的!三文钱一斤,没骗人!”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后面的农民再也按捺不住,纷纷推着粮车涌上来,排起的长队像条长龙。收粮场瞬间热闹起来,过秤声、铜钱碰撞声、农民的欢笑声混在一起,把粮商们的脸色衬得愈发难看。刘老板的折扇停在半空,脸上的讥讽僵得像块石头——这些年,保定府的粮价一直被他拿捏着,农民们哪次不是乖乖听话?
“一群蠢货!”刘老板低声骂了一句,转身就走,肥大的袍角扫过地面,脚步慌乱得差点被自己的衣摆绊倒。
收粮场的队伍越排越长,张老汉也推着粮车来了。他看着自家的粮食被小心地倒进官府的粮囤,收粮官递来的银子冰凉沉重,攥在手里压得手心疼,激动得眼眶发红:“帝师,您真是俺们的救星!往年这时候,粮商压价压得狠,十石粮卖的钱,还不够给娃抓两副药!”
方正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温和却有劲儿:“粮食是咱们的命根子,不能让黑心粮商拿捏得死死的!以后,再也不会让乡亲们受这委屈了!”
就在收粮顺风顺水,粮囤渐渐堆成小山时,一个差役满头大汗地跑过来,裤脚沾着泥,脸色慌得吓人:“帝师,不好了!东边的收粮点,农民闹起来了,说咱们的官差克扣粮款!”
方正心里一沉,眉头瞬间拧成疙瘩:“怎么回事?说清楚!”
“说是三十斤粮,只给了七十文!”差役急得唾沫星子乱飞,“那农民说,官差还拍着桌子喊‘官府的规矩就是这样’,现在好多农民都停了卖粮,围着收粮点要说法,再不去,怕是要出乱子!”
刘老板的身影刚消失在街角,这边就出了克扣粮款的事,绝不是巧合!方正眼神一冷,攥紧了腰间的刀柄:“备马,去东边收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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