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半,离户籍室正式开门还有半小时,楼道里就已经攒动起人影。塑料凳摩擦地面的 “吱呀” 声、老人哄孩子的呢喃声、邻里间熟稔的招呼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锅正在慢慢升温的粥,咕嘟咕嘟冒着生活的热气。
李姐提前到了,正弯腰从柜子里往外搬档案盒,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今天穿了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色衬衫,袖口整齐地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戴着块老式机械表,秒针滴答作响,像是在为这即将开始的忙碌倒计时。“小凌,把那边的饮水机再换桶水,昨天下午就见底了。” 她回头喊了一声,声音里还带着晨起的微哑。
凌云应着,搬起水桶稳稳装上。他看了眼窗外,晨雾正慢慢散去,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姐,今天人看着比昨天还多。” 他指了指楼道里越排越长的队伍,有抱着襁褓婴儿的年轻夫妻,有拄着拐杖的老人,还有背着双肩包、手里紧紧攥着材料袋的年轻人。
“可不是嘛,” 李姐直起身捶了捶腰,脸上露出点疲惫却温和的笑,“昨天那安徽大哥回去给街坊们一说,今天周边几个社区的都来了。咱们加把劲,争取今天别让大家等太晚。” 她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号码牌,“来,先把号发下去,让大伙儿心里有个数。”
刚把号码牌发到第三十号,楼道里突然传来一阵不寻常的骚动。一个穿着亮粉色连衣裙、烫着波浪卷发的女人,被两个打扮时髦的中年妇女簇拥着,径直往户籍室门口闯。“让让,都让让,知道这是谁吗?王局长的爱人!” 其中一个穿红上衣的女人尖着嗓子喊道,伸手就去扒拉排队的人群。
排队的人们不乐意了。“凭啥插队啊?我们都等半天了!” 一个穿工装的汉子皱着眉喊道。“就是,王局长不是被抓了吗?还摆什么谱!” 有人小声嘀咕,声音不大,却足够周围人听见。
那穿粉裙的女人正是前副局长王志强的老婆张翠兰,她听见这话,脸 “唰” 地一下红了,随即又涨得通红,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瞪着说话的人:“你说什么?我老公是被冤枉的!你们这些穷酸老百姓,也就配在这儿排队!”
“你怎么说话呢?” 被怼的汉子火气也上来了,往前凑了两步,“王志强贪赃枉法被抓,那是罪有应得,你当我们不知道?”
“你胡说!” 张翠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着就要扑上去,被旁边的红上衣女人拉住了。“兰姐,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办正事要紧。” 红上衣女人低声劝着,又转向众人,“我们兰姐是来办正经事的,耽误了你们赔得起吗?”
正闹着,户籍室的卷闸门 “哗啦” 一声被拉开了。李姐站在门内,看着门口乱糟糟的场面,眉头拧了起来。“张大姐,您来了。” 她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按规矩,得排队拿号。”
张翠兰见了李姐,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甩开身边人的手就冲到柜台前,“啪” 地一声把一沓材料拍在柜台上:“小李,别跟我来这套!我问你,我儿子王磊的工作调动手续,你为啥迟迟不给办?还有我家那套房子,房产证上必须加上我的名字,今天你必须给我办利索了!”
她的声音又尖又亮,震得人耳朵嗡嗡响。户籍室里刚进来的几十号人都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看向这边,原本就喧闹的屋子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张翠兰的叫喊声在回荡。
李姐拿起材料,一页页仔细翻看,手指在纸张上轻轻点着。“张大姐,您儿子的调动手续,缺了原单位的离职证明和社保缴纳凭证,这是硬性规定,少一样都入不了档。” 她把材料推回去,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清单,“您看,这是需要补充的材料明细,我都给您写清楚了,您补全了随时来找我,我优先给您办,半小时内保证办完。”
她顿了顿,拿起另一叠关于房产的材料,语气沉了些:“至于房子加名,您爱人现在还在接受调查,按照规定,他名下的所有财产都处于冻结状态,别说加名,就是正常过户都办不了。这是纪委的明文规定,我这儿真的办不了。等调查结束,有了明确结果,您再按程序来,到时候需要什么材料,我提前给您列出来。”
“规定规定,就知道拿规定压人!” 张翠兰一把抢过材料,狠狠摔在柜台上,“以前我老公在的时候,你们哪个敢跟我提规定?办个事比谁都积极!现在人走茶凉,你们就欺负我一个女人家!” 她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睛瞪得溜圆。
周围的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李姐不是说了吗?缺材料就补,合情合理啊。”“就是,她老公犯了错,凭啥还要搞特殊?”“我看她就是故意找茬。”
张翠兰听见这些话,火气更旺了,突然伸手就要去抢李姐放在柜台上的印章盒:“我看你们就是故意刁难!这章今天我自己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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