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天刚泛出鱼肚白,户籍室卷闸门的金属轨道发出 “嘎吱” 的声响,像老座钟的齿轮在转动。凌云踩着铝合金梯子,正把 “新户籍政策试行首日” 的红色横幅往门楣上钉,第三颗铁钉子敲下去时,一阵粗粝的风裹着人声扑过来 —— 他探出头,后颈的冷汗瞬间滑进衣领。
晨光里,黑压压的人群像涨潮的海水漫过街角,背着蛇皮袋的汉子、拎着文件袋的女人、抱孩子的夫妇、拄拐杖的老人,密密麻麻排到了下个路口的公交站。最前头的络腮胡大汉正踮脚往这边瞅,嗓门粗得像砂纸磨铁:“开门没?我三点就搁这儿等了,今儿必须把落户办了!我儿子下月就要报名上学,差一天都不行!”
李姐已经把扩音喇叭调到最大声,站在台阶上维持秩序。她穿的蓝色制服外套后背早就被汗浸湿,紧紧贴在身上,手里的号码牌盒子被人群挤得不断晃动,塑料外壳都磕出了白痕。“各位老乡别挤!按顺序排好队,材料不全的先到左侧登记,填完表领号码牌!” 她喊得太用力,声音劈了个叉,像根绷紧的弦突然断了,“一号到十号先进来,其余的稍等!”
凌云赶紧跳下来,把折叠桌撑开。桌面是去年社区换下来的旧会议桌,边缘掉了块漆,露出里面的木屑。他刚摆好登记表和黑色水笔,一只粗糙的大手就按在了桌面上 —— 掌纹里嵌着黑泥,指甲缝里还沾着铁锈,是个黑瘦的汉子,裤脚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几道结痂的划痕,像被什么东西刮过。
“同志!我这材料够不?” 汉子把怀里的塑料袋往桌上一倒,身份证、劳动合同、工资条滚了一地,还有张被汗水泡得发皱的租房合同。他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嘴角沾着点干了的牙膏沫,显然是没顾上好好洗漱就来了。
凌云蹲下身帮他捡,指尖触到工资条上模糊的印章时,仙术带来的直觉突然窜过脊背 —— 这印章的编号,和昨天盐城工人宿舍的考勤章一模一样。他抬头时,正撞见汉子眼底的焦虑,那不是怕材料不全的慌,是藏着更深的急。“大哥,您工地是不是在第三区?”
汉子猛地抬头,眼里的惊惶藏都藏不住:“你咋知道?”
“猜的。” 凌云把合同展平,指着房东签名处,“这儿少个手印,但问题不大。” 他指尖悄悄在合同边缘一抹,仙术让墨迹里的隐印显出来 —— 其实是他用微光显影了模糊的印记,此刻在晨光下,那枚小小的私章印清晰得像刚盖上去的,“你看,房东在这儿留了私章印,按新政补充条款,私章和手印等效。”
汉子松了口气,手忙脚乱去填表。他握笔的姿势很别扭,像捏着锤子,一笔一划写得格外用力,笔尖把纸都戳出了小窟窿。凌云瞥见他手机屏保是张病床照片,老太太插着氧气管,旁边用红笔标着 “302 床,预交金剩余 230 元”,日期是昨天。
“您母亲的病,落户后能走本地医保报销,比例比老家高 15%。” 凌云突然说。汉子的笔顿在半空,眼圈瞬间红了,豆大的泪珠砸在 “亲属关系” 那一栏,晕开一小片蓝黑色的墨迹。“同志,你…… 你咋啥都知道?”
“合同里房东住址是社区医院对面,我昨天去送文件见过护工,听她提过 302 床的老太太。” 凌云递过号码牌,是绿色的 “优先办理” 牌,“快去窗口,李姐那儿快轮到了。对了,住院部一楼有医保咨询台,落户后直接去办,不用排队。”
汉子攥着号码牌的手直抖,转身时差点撞到门框,嘴里反复念叨着 “谢谢”,声音越来越小,像怕惊扰了什么。
这边刚送走,一个穿碎花裙的大姐抱着孩子挤过来。孩子哭得脸通红,小胳膊小腿乱蹬,手里攥着半块干硬的馒头,馒头上还沾着点奶粉渍。“同志!你看我这!” 大姐把户口本拍在桌上,扉页皱得像咸菜干,边角都磨圆了,“老家说孩子上学得要本地户口,可我这婚姻状况栏是空的,昨天那民警说不行!”
凌云翻开一看,婚姻状况确实没登记,旁边还粘着片干了的泪痕,硬得像纸壳。“别急,新政里‘单亲家庭子女随迁’有补充条款。” 他正说着,孩子突然伸手去抓桌上的号码牌,小指甲在塑料牌上划出 “滋滋” 的响。大姐慌忙去拦,露出胳膊上的烫伤疤 —— 是个做早点的,炸油条时被溅的油星烫的,那疤痕像朵丑陋的花,开在苍白的皮肤上。
“您这情况,有离婚证或者法院判决书就行。” 凌云的指尖在户口本上轻轻一点,仙术让夹层里的离婚证存根虚影浮出来一瞬 —— 其实是他用微光穿透纸层扫到了里面的痕迹,那存根被折成了小方块,藏得很隐蔽,“您看,这存根能证明,系统能调电子记录。”
大姐抱着孩子的手突然收紧,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盯着那虚影,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 那离婚证是她藏的,怕孩子看见问爸爸去哪了。孩子才三岁,还不懂 “离婚” 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爸爸很久没回家了。凌云把号码牌塞给她:“李姐窗口能直接调电子档,快去,孩子该饿了。” 他从便民服务箱里拿出袋小面包,“这个给孩子垫垫,不耽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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