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平流层稳得像块浮在水面的木板,凌云把脸贴在舷窗上,冰凉的玻璃让他鼻尖泛起一层薄红。窗外的云突然换了副模样 —— 不再是刚才那成群结队的羊群,倒像是谁在蓝蓝的土地上撒了把种子,一夜之间冒出无数株棉花,白花花地立在那儿,风一吹,就轻轻晃。
“你看那云,根好像扎在天上似的。” 陈雪的声音带着点惊奇,她指着左前方一片云,那云底下拖着几缕淡淡的云丝,真像棉花秆子,稳稳地扎在蓝得发暗的天空里,上头顶着蓬松的棉桃,饱满得像是一掐就能挤出棉絮来。
李姐怀里的念念也趴在玻璃上,小手指戳着那朵云,奶声奶气地喊:“棉花!是棉花!妈妈,奶奶家院子里就种棉花,跟这个一样!” 念念去年在乡下奶奶家待过,跟着奶奶去棉花地里摘过棉桃,那些裂开嘴的棉桃露出雪白的棉絮,阳光照在上面,晃得人眼睛疼,就像此刻窗外的云。
苏萌萌凑过来,胳膊肘碰了碰凌云,眼睛亮晶晶的:“凌哥,你看像不像咱们老家棉纺厂仓库里堆的那些?我小时候跟我妈去送棉花,仓库里白花花的一片,工人叔叔用机器一弹,棉絮能飞满屋子,跟现在这云一样,看着就暖和。” 她老家在产棉区,对棉花有种天然的亲近感,此刻看着云,脑海里全是棉絮纷飞的暖融融场景。
李姐笑着揉了揉念念的头发:“还真是像。你奶奶家的棉花是一棵一棵长在地里,这云是一朵一朵长在天上,连那股子厚实劲儿都一样。” 她小时候也种过棉花,知道要等棉桃裂开三道缝,棉絮晒得发白了才能摘,摘下来的棉花要晒得干透,才能弹成棉胎,铺在被子里暖乎乎的。此刻看着这些云,总觉得伸手一摘,就能抱回一大捧软和的棉絮。
云层在慢慢 “生长”。刚才还只有指尖大的小云芽,这会儿已经鼓成了拳头大的棉桃;有的云像是被风催着长,原本疏疏落落的几株,转眼就连成了一片,像谁家的棉花地没管好,棉秆子窜得满地都是,挤挤挨挨地透着股热闹劲儿。
“这蓝天真像块黑土地。” 张姐夫突然冒出一句,他年轻时在东北插过队,见过黑得流油的土地,春天撒下种子,夏天就冒出绿油油的苗,到了秋天,地里就沉甸甸地挂满了庄稼。此刻这蓝天,蓝得发黑,像刚翻过的土地,而那些云,就像刚长熟的棉花,一株株挺立着,等着人来收割。
最妙的是云底下那层淡淡的蓝,像土地里的潮气,裹着棉花的根。有的云长得 “茁壮”,棉桃又大又圆,底下的云丝又粗又密,像扎实的棉秆;有的云长得 “纤弱”,棉桃小小的,云丝细得快要看不见,风一吹就晃悠,像刚栽下去的棉苗,生怕被吹倒了。
林薇拿出手机对着云拍,镜头里的蓝底白花像幅水彩画。“以前总说蓝天白云,原来蓝是土地,白是庄稼啊。” 她调着滤镜,想把云的白拍得更润些,“你看这云的边缘,毛茸茸的,跟刚摘下来的棉花一模一样,连那点黄边都像 —— 就像棉花瓣上没褪净的壳。”
赵小冉一直没说话,这会儿突然指着一片云说:“那朵云旁边好像有‘杂草’。” 大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果然,一朵饱满的 “棉花云” 旁边,飘着几缕细碎的小云,灰扑扑的,不像主株那么白,倒真像棉花地里混进的杂草,看着不起眼,却让这片 “棉田” 多了点烟火气。
“有杂草才真实。” 凌云轻声说。他想起外婆家的棉花地,从来不是干干净净的,总会有几棵狗尾草或者马齿苋混在里面,外婆摘棉花的时候,会顺手把杂草拔掉,扔进竹筐里,说带回家喂兔子。此刻看着云里的 “杂草”,倒觉得这蓝蓝的土地更亲切了,像有人在精心照料似的。
阳光斜斜地照下来,给 “棉株” 们镀上了层金边。有的云被照得透亮,棉絮里像掺了金粉,闪着细碎的光;有的云躲在阴影里,边缘却亮得发白,像刚被露水打湿的棉花,透着股水灵劲儿。凌云看着这些 “棉花”,突然觉得它们是活的 —— 根在蓝土里扎得稳稳的,吸收着天上的养分,慢慢长大,等着成熟的那天,被风摘走,变成天上的棉絮。
“你说这些云会不会结果?” 念念突然仰着小脸问,小脑袋里满是奇思妙想,“就像棉花会结棉桃,这些云会不会结出白色的果子?”
李姐被女儿逗笑了,捏了捏她的脸蛋:“傻丫头,云是水汽变的,哪会结果。不过啊,它们会变成雨,落到地上,让地里的棉花长得更旺。”
这话像打开了个开关,大家突然发现,云真的在 “变化”。刚才那株最壮的 “棉花”,这会儿顶端的棉桃渐渐散开了,像成熟过头的棉絮,被风一吹,就飘出几缕白丝,慢悠悠地往下落,像谁在摘棉花时不小心碰掉了几瓣。
“掉下来了!” 陈雪指着那缕飘走的云丝,“像不像奶奶摘棉花时,从棉桃里掉出来的碎絮?” 她小时候跟着奶奶晒棉花,总能在竹匾里捡到不少碎棉絮,奶奶说那是 “棉花的孩子”,晒干了也能凑成一小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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