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门“咔嚓”一声,屏幕上的大爷笑得满脸皱纹,像朵盛开的菊花。拍完照,他非要从布袋子里掏出个橘子塞给赵晓冉,橘子皮上还带着新鲜的泥土:“自家种的,甜着呢,你尝尝。”赵晓冉推不过,接过来时,橘子沉甸甸的,带着股阳光的暖意。
技术科的老张和李海义也没闲着。老张守着那台上午刚“驯服”的打印机,像守护宝贝似的,谁的回执打歪了半厘米,他都要跑过去调半天。“这新机器脾气娇,得顺着它来。”他一边往墨盒里加墨粉,一边跟旁边等回执的大妈唠嗑,“就跟哄孙子似的,你对它好,它才给你干活。”墨粉沾了他一袖口,像落了层霜,他却毫不在意,眼里闪着得意的光——这台打印机上午卡了八次,现在被他调教得服服帖帖,打出来的字又黑又亮。
李海义则守着后台服务器,眼睛瞪得像铜铃。他面前的屏幕上跳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每笔业务的办理时间、系统响应速度、群众满意度评价实时更新。“凌云!东边窗口的扫描仪反应慢了零点五秒,你调下参数!”他突然扯着嗓子喊,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兴奋——这在以前,谁会在乎零点五秒的差别?
凌云刚帮小姑娘把融化的冰棒水擦干净,听见喊声立刻赶过去。他蹲在扫描仪旁边,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代码,屏幕上的进度条瞬间从“龟速”变成“火箭”。扫描仪“嗡”的一声重新启动,吐出的扫描件清晰得连纸张边缘的毛边都看得一清二楚。“好了!”他直起身时,后腰传来一阵酸痛,早上搬新设备时不小心闪了下,但此刻全被忙碌的热乎劲盖过去了。
“同志!求求你帮帮忙!”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女人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手劲大得像铁钳。她的头发乱蓬蓬的,眼角还挂着泪痕,手里紧紧攥着张被汗水浸湿的高考准考证,照片上的小姑娘笑得很腼腆。“我女儿明天高考,身份证早上发现丢了!能不能加急办?要是耽误考试,她这辈子就毁了!”
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浑身都在发抖。凌云赶紧扶她到绿色通道的椅子上坐下,倒了杯温水递过去:“您别急,高考考生有绿色通道,肯定不耽误考试。”他从抽屉里拿出专用申请表,帮她一项项填写,“您填下女儿的信息,我现在就联系制证中心,走加急流程,明天一早保证能拿到临时身份证。”
他一边安抚女人,一边在系统里点选“高考应急通道”,上传准考证照片、填写紧急联系人信息、提交制证申请。屏幕上的进度条飞速前进,从“受理中”变成“审核通过”再到“制证中”,全程不到十分钟。当“已受理,明日8点可取”的提示弹出时,女人突然捂住脸,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这不是伤心的哭,是松了口气的哭。眼泪从指缝里涌出来,砸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太谢谢你了……真的太谢谢你了……”她站起来时,腿还在抖,非要给凌云鞠躬,吓得他赶紧扶住,“这是我们该做的,您快回去吧,让孩子安心复习。”
女人走的时候,脚步轻快了不少,手里的受理单被她紧紧攥着,像攥着救命稻草。
忙到两点半,屋里的喧嚣像退潮似的渐渐平息。叫号屏上的数字慢悠悠地跳着,间隔越来越长。有办完业务的群众没急着走,三三两两地站在门口看墙上的新系统介绍海报,海报上的流程图被阳光照得发亮。“你看这步,以前得跑派出所开证明,现在手机上就能办,真是省老事了。”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大妈跟同伴说,手指在海报上轻轻点着。
休息区的长椅上,有个刚办完户口迁移的年轻妈妈,正低头给怀里的宝宝喂奶。宝宝吃饱了,咂咂嘴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挂着奶渍。年轻妈妈则靠着椅背,看着叫号屏上剩余的号码,脸上没了来时的焦躁,眼神里带着点轻松。
李姐端起面前的搪瓷茶杯,猛灌了一大口。茶水是早上泡的,现在已经凉透了,杯底积着圈深褐色的茶渍,像幅抽象画。她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时针正稳稳地指向两点四十分,又瞥了眼叫号屏上的“156/160”,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朵花:“照这速度,三点准能清净。”
还真让她说着了。两点五十七分,最后一个拿着户籍证明的大爷走出大门,嘴里哼着跑调的《东方红》,脚步轻快得不像七十岁的人。凌云把最后一份档案按编号插进档案柜,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头缝里发出一连串“咔吧”的脆响,像积压了一上午的疲惫全被抖了出来。
孙萌萌第一个瘫在椅子上,干脆把鞋脱了,光脚踩在凉丝丝的地板上。她的脚心印着清晰的红痕,是被硬底鞋磨的,但脸上却笑得灿烂:“我刚才算过了!平均每笔业务比以前快了三分二十秒!李姐最快的那笔,从受理到办结,才用了两分四十秒,创纪录了!”
李姐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刚想说什么,目光落在桌角的空饭盒上,才猛地想起午饭还没吃。那是早上出门时老伴给她装的韭菜鸡蛋馅饺子,现在估计早就凉透了。她拿起饭盒刚要打开,就见赵雪冉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走过来,袋子里装着七八个黄澄澄的橘子,是上午那位大爷硬塞给她的。“来,分橘子!大爷说自家种的,甜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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