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类狐耳,在高速处理这些信息时,尖端极其轻微地、高频地抖动着,如同接收着无形的信号。这是运算负荷过高的外在表现,一种纯粹的生理反应。
但在那冰冷的数据洪流之下,在逻辑回路的深处,一种无法被任何模块彻底消除的“存在性确认”在无声呐喊:他们都不在了。只有我。带着他们的名字,他们的片段,活在这钢铁的躯壳里,去执行一个“守望”的指令。
尾平衡器,不再是紧绷的警戒状态,也非休眠的平稳。
它以一种极低的振幅,极其缓慢地、无意识地左右微微摆动。
一种巨大的、空洞的疲惫感,并非来自物理躯体的劳累,而是来自灵魂层面的虚无重压,通过这微小的机械动作泄露出来。
守望......这个指令的重量,此刻才真正显现,它意味着无尽的、独自一人的时间,意味着目睹一切的终结,包括她刚刚获得的新“家”——D6,最终也可能化为尘埃。
而承载这一切的,是这副不死的躯壳,和里面被禁锢的、属于尼娜·瓦西里耶夫娜·潘菲洛娃的碎片。
列车在深山中一处毫不起眼的侧线停下。不远处厚重的铅门打开,露出一个巨大升降平台。
一股混合着机油、混凝土粉尘和深层地下岩层特有气息的冰冷空气涌了进来。D6,深垒,她的永恒堡垒,也是她的永恒牢笼,张开了巨口。
D6的庞大与复杂,超出了数据的描述。它深嵌在古老岩层之下,层级分明,如同一个倒置的钢铁都市。
B1-B3是生活区、仓库、动力中枢,弥漫着食堂油烟、汗水和机器运转的混合气味
B4-B6是研究实验室、数据中心,空气里飘荡着臭氧和化学试剂的清冷气息。
B7-Δ是核心控制室和她的专属区域,如同心脏。
B8-B9则是武器测试场以及最高等级的隔离/高危研究区,那里的空气都仿佛更加沉重,带着无形的警告和压抑感。
最底层B9,更是弥漫着一种连通风系统都无法彻底驱散的、浓重的警告气息。
无处不在的广播系统,播放着指令、通告或单调的背景音乐,构成了设施永恒的声景。
白狐的到来,如同投入深潭的一块巨石。最初的几天,设施像一个巨大而陌生的机械生物,对她这个新“核心”充满了试探性的噪音。
士兵、工程师、科学家们敬畏地让开道路,在她经过时噤声,目光追随着她黑色的身影和那双非人的淡蓝眼眸,眼神里混杂着好奇、恐惧以及对一个“活传奇”的仰望。
低语如同暗流:
“那就是‘白狐’......莫斯科城下的幽灵......”
“听说她一个人能干掉一个连......”
“她需要吃饭睡觉吗?”
“看她那耳朵和尾巴......真的是机器?”
这些声音清晰地传入她远超常人的听觉系统,被冷静地分析、归档为“设施人员初始认知评估数据”。
权威的建立,始于一次微不足道的挑衅。
后勤部的一名上尉,仗着资历,试图绕过新指挥官签发的物资配给新规,语气带着老兵油子的圆滑:“指挥官同志,您看这标准是不是......以前我们一直是......”
白狐停下脚步,没有看他,目光直接扫过对方胸前的身份识别牌,信息瞬间在视界内弹出。
她的声音通过合成器在走廊里响起,不高,却冰冷清晰,盖过了所有背景噪音:
“上尉彼得连科。B2-F区仓库管理员。依据新规第7条第3款,你的申请超配额12%。驳回。再犯,权限降级,调离D6。执行。”
没有斥责,没有情绪,只有冰冷的规则引用和不容置疑的后果陈述。
她的类狐耳在说话时微微前倾,如同精准的雷达锁定目标。彼得连科的脸瞬间煞白,僵在原地。
周围瞬间鸦雀无声。高效的权威,建立在精确的信息掌控和冷酷的规则执行之上。消息像电流一样传遍设施:新指挥官不是象征,她是活着的规则本身。
然而,真正的挑战很快到来。代号“铁砧”的首次内部危机。
情报源自设施内部安全监控系统的异常模式识别。
几个来自原NKVD系统、对“白狐”指挥心怀不满的低阶军官,秘密串联,计划在B4层能源核心例行维护时制造一次小规模“事故”,引发混乱,趁机夺取控制室部分权限,试图证明“人类”比“机器”更适合掌控D6。
白狐在核心主控室(B7-Δ)第一时间收到了经过层层逻辑验证的警报。
巨大的计算机屏幕上,B4层的三维结构图被高亮标出,几个闪烁的红点代表着叛乱者的实时位置。
她的虹膜转为冷静的淡蓝,数据流在视界边缘瀑布般滚落。没有愤怒,没有犹豫,只有最高效的威胁清除方案在核心处理器中生成。她甚至没有离开指挥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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