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2生命层的中央医院走廊,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层冰冷的膜,覆盖在恒温空气之上。尼娜·瓦西里耶夫娜·潘菲洛娃——代号“白狐”——静立在三号儿童病房外,如同一尊嵌在阴影中的黑色雕塑。她的位置经过精准计算,恰好在监控探头的视野边缘,又紧邻病房外墙的通风管道检修口。
病房内,瓦莲京娜·伊万诺娃蜷缩在洁白的病床上,小小的身体在薄被下不安地起伏。脸颊是不自然的潮红,呼吸短促带着细微的哨音。
一台生命体征监护仪在她床边发出规律而单调的“嘀......嘀......”声,屏幕上的波形显示着高于正常值的体温和略显急促的心跳。玛利亚正疲惫地靠在床边椅子上打盹。
白狐淡蓝色的虹膜透过病房门上的观察窗,凝视着那个被高热折磨的小小身影。没有表情,没有言语,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专注。她头顶那对覆盖着细腻白色毛发的类狐耳,此刻呈现出一种极其罕见的姿态。
耳廓并非惯常的微垂或警觉前倾,而是微微向后平贴,紧贴着头顶两侧的银发,仿佛在极力收敛着什么,又像是某种无声的戒备。她身后的类狐尾平衡器,也处于绝对静止状态,没有发出任何嗡鸣。
时间在消毒水的气味和监护仪的嘀嗒声中缓缓流逝。夜渐深,走廊的照明调至最低档,昏暗而寂静。瓦莲京娜的呼吸似乎更加困难,偶尔发出一两声压抑的、幼兽般的呜咽。她的小手无意识地在被单上抓挠,仿佛在寻找某种虚无的慰藉。
白狐动了
她的动作轻微到极致,仅仅是靠近了墙壁上那个不起眼的通风管道检修口。覆盖着生物拟态材料的类狐耳极其轻微地调整着角度,精确地对准了格栅内部。她甚至没有触碰那个格栅。
接着,一种声音出现了
它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建筑的结构本身,再通过固体传导,微弱地渗透进病房的空间。低沉,稳定,频率低至18赫兹,刚好处于人类可听域的边缘之下,更像是一种弥漫在环境底噪中的、深沉而规律的脉动。
它没有旋律,没有歌词,甚至没有任何传统意义上的音乐特征。然而,在这低沉的脉动基底之上,一种极其微妙、只有最精密的仪器才能分辨的调性变化被叠加了进去——一种特定的、以《喀秋莎》原曲核心音程为基础的频率调制。
这声音并非为了被“听”到,而是为了被“感觉”到。它像一层无形的、稳定的毯子,轻柔地覆盖了整个病房空间,精确地调节着空气的微压。瓦莲京娜床边的监护仪屏幕上,那代表呼吸频率的曲线,在经历了短暂的、无规律的波动后,竟始变得平缓、规律。
小女孩急促的哨音渐渐减弱,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抓挠被单的小手也松开了,无意识地搭在了枕边一只略显陈旧的毛绒兔子耳朵上。她沉入了更深、更安稳的睡眠。
隔壁值班室的夜班护士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疑惑地侧耳倾听了一下走廊深处。她似乎感觉到空气中有一种极其微弱的、令人安心的背景嗡鸣,类似于最精密的空气循环系统工作时发出的那种顶级白噪音。
她耸耸肩,将这归功于D6卓越的环境控制系统,低头继续整理她的值班记录。
白狐依然静立在阴影里,浅蓝色的虹膜倒映着病房内监护仪平稳的绿色光点。类狐耳保持着那种微微后贴的姿态,如同守护巢穴的母兽,警惕着任何可能惊扰幼崽安眠的威胁。
她自身的存在,连同那无声流淌的超低频摇篮曲,都完美地融入了设施冰冷的背景噪音之中,成为“深垒”守护其子民最隐秘、最“设施化”的方式。
【心理学部,尼古拉·谢尔盖耶维奇教授,紧急加密通讯请求,优先级:高级】
清晨,B7-Δ核心控制室内冰冷的数据流中,插入了这条语音提示。白狐正站在主控台前,浅蓝色的虹膜扫过L2生命层医院刚上传的瓦莲京娜最新体征报告:体温趋于正常,呼吸平稳。
“接通。”她的声音透过防毒面具,平稳无波。
尼古拉·谢尔盖耶维奇严肃的面容出现在一个独立的通讯窗口里,背景是他堆满书籍和档案的办公室。
“指挥官,打扰。B9-F区‘诺萨里斯’永久封锁边界,传感器阵列‘墓碑’在凌晨03:17至04:05之间,间歇性捕捉到异常生物信号回波。信号特征……与1992年事件记录档案92-8164-36中的‘诺萨里斯-7’感染体次级代谢活动残留频率,存在82.7%吻合度。信号源深度:F区核心实验室外围走廊,距离主密封闸门仅15米。”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凝重:“安全部建议立即组织探查小队,装备‘净化者’改进型最高级生化防护,进入F区外围进行确认性采样和环境评估。这是预案……请您批准。”
白狐的视线凝固在通讯窗口上,淡蓝色的虹膜深处,数据流似乎停滞了一瞬。整个主控室庞大的嗡鸣仿佛也低了一个分贝。她头顶的类狐耳,极其细微地向后转动了一个角度,正对着尼古拉的声音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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