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再没有停留,身影如同融入背景的阴影,无声地消失在通往核心区的通道口。留下训练场内一片死寂,以及奥列格脸上那凝固的、混合着难堪和一丝不易察觉敬畏的表情。
新兵脱力般垂下手中的训练枪,后背已被冷汗浸透。老兵谢尔盖看着白狐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地上那块孤零零的彩色金属碎片,眼神复杂。
......
L3能源层深处,地热核心维护区巨大的管道如同沉睡巨兽的血管,发出低沉而恒定的轰鸣。空气灼热,弥漫着蒸汽和特种润滑油脂的浓重气味。
安德烈独自一人待在一个偏僻的备用工具间里,这里堆满了退役的旧零件和布满油污的工具架。
他刚刚结束一轮高强度的维护值班,汗水浸透了工作服。他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坐下,从随身携带的、洗得发白磨损严重的帆布工具包里摸索着水壶,这是他父亲,老彼得罗夫工程师留下的遗物。
手指在包内熟悉的隔层里摸索,却意外地触碰到了一个坚硬、冰冷、带着锐利边缘的异物。它卡在内侧一个加厚的帆布夹层深处,似乎是被刻意缝在里面,又被岁月遗忘。
安德烈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东西抠了出来。那是一枚U盘。外壳是早已过时的沉重金属材质,表面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和深深的划痕,边缘甚至有些变形。
没有任何标签,没有任何标识,只有时光和无数双手磨砺留下的沧桑痕迹。它躺在安德烈布满油污的掌心,沉甸甸的,像一块冰冷的铁。
就在这时,工具间门口的光线微微一暗。
安德烈猛地抬头,心脏几乎跳出喉咙口。
白狐静立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几乎填满了狭窄的门框。她似乎只是例行巡查路过,浅蓝色的虹膜平静地扫过工具间内部,最终落在他摊开的掌心——那枚锈迹斑斑的U盘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安德烈能感觉到那视线,如同无形的探针,穿透了他手中的U盘,也穿透了他自己。
他看到白狐的瞳孔,极其细微地、几乎无法被察觉地收缩了一下。那是一种超越了惊讶的瞬间反应,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极小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微小却真实存在。
接着,她开口了。声音透过防毒面具,依旧是平稳无波的电子质感,但安德烈却诡异地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异样——仿佛冰冷的金属外壳下,有什么东西极其短暂地绷紧了一瞬。
“彼得罗夫的遗产”她的目光从那枚U盘上移开,落在安德烈震惊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而低沉,“比钛合金沉重。”
说完,她没有再看第二眼,也没有任何解释,转身融入了维护区管道投下的深沉阴影里,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甜杏仁气息和呆若木鸡的安德烈。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枚冰冷的、锈迹斑斑的U盘,父亲憨厚而沉默的面容在脑海中浮现,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和巨大的谜团瞬间攫住了他。
......
L2生命层,“曙光”生态农场。模拟阳光透过高强度的透明穹顶洒下,温暖而不灼热,照耀着排列整齐、郁郁葱葱的水培作物。空气里飘散着番茄藤的清新气息和营养液微弱的臭氧味。
瓦莲京娜·伊万诺娃靠在一根冰冷的金属廊柱上,不再是当年那个抱着毛绒兔子的小女孩。
她穿着合体的实习生制服,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脸上褪去了大部分稚气,多了几分专注和倔强。此刻,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份被揉皱的电子报告单,眼圈泛红,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蓄满眼眶的泪水掉下来。
她的基因优化方案被驳回了。项目导师,一位严谨得近乎刻板的资深农学家,用冰冷的红笔在她的光屏上标注了密密麻麻的问题:“数据支撑不足”、“风险评估缺失”、“环境变量模拟过于理想化”、“投入产出比预期模糊”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小锤子,敲打着她耗费了整整三个月心血、熬了无数个夜晚才完成的构想。她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无声的泪水终于还是浸湿了膝盖处的布料。失败的挫败感和不被认可的委屈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就在这片温暖的阳光和无声的哭泣中,一道阴影无声地笼罩了她。
瓦莲京娜泪眼朦胧地抬起头。
白狐静立在她面前。黑色的作战服在模拟阳光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防毒面具遮蔽着表情。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俯视着蹲在地上哭泣的少女。
瓦莲京娜下意识地想站起来,想擦干眼泪,却因为蹲得太久腿有些发麻,动作有些笨拙和慌乱。她以为会看到惯常的、如同注视空气般的漠然,或者冰冷的离开。
然而,白狐却动了。
她缓缓地、几乎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迟疑,抬起了右手。覆盖着生物拟态材料的手指,指尖圆润。
那只手没有伸向瓦莲京娜的脸颊,没有试图去擦拭泪水,而是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近乎试探的分量,轻轻落在了瓦莲京娜微微颤抖的右肩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