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白狐的身体如同雕塑般纹丝不动,平静地注视着前方,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甜杏仁气息,比平时浓重了一分,昭示着VK-2核心承受的负荷。
米哈伊尔的目光死死盯在白狐手臂渗出的深红色替代液上,那冰冷的红色,仿佛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突然抬起头,崩溃般地嘶喊出来,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控诉:
“为什么?!指挥官!您为什么不惩罚我?!像机器一样!扣分!甚至...甚至把我扔进禁闭室!为什么还要救我?!我这种废物......就该被冻在那里!像......像那该死的管道一样!您......您就该是冰冷的机器!执行规则!惩罚错误!为什么?!”
他的嘶喊在医疗站冰冷的墙壁间回荡,充满了自我厌弃和对眼前这位非人指挥官行为逻辑的彻底崩溃。
在他混乱的认知里,冰冷高效的机器,远比眼前这个会为他这种废物受伤流血的存在,更容易理解,也更“合理”。
白狐的类狐耳,在米哈伊尔嘶喊“冰冷的机器”时,极其轻微地向后平贴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微垂。医疗兵包扎的动作停顿了,担忧地看向指挥官。
一片死寂中,白狐缓缓抬起了未被包扎的左手。
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她的左手,伸向了自己脸上那副标志性的黑色半面防毒面具。冰冷的金属搭扣被一一解开,细微的“咔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面具被轻轻摘下
医疗站惨白的灯光下,那张苍白、细腻、近乎无瑕的面容暴露在空气中。右额部那枚硬币大小的圆形伤痕被创可贴覆盖着。
她浅蓝色的双目,如同极地冰封的湖泊,平静地、毫无波澜地直视着崩溃的米哈伊尔,穿透他混乱的嘶喊,直抵他恐惧的根源。
她的声音响起,没有面具的阻隔,清晰、平稳,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力量,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
“机器,不会流血”
她微微抬起包扎中的右臂,让那渗着深红色替代液的绷带清晰地呈现在米哈伊尔眼前。
“我会”
简单的几个字,如同惊雷在米哈伊尔混乱的大脑中炸响!他所有的嘶喊、所有的控诉、所有对“冰冷机器”的臆想,在这双平静的淡蓝色眼眸和那刺目的深红面前,被击得粉碎。
他呆呆地看着白狐,看着那不属于人类的血液,看着那张属于“人”的脸庞上流露出的、超越机器的平静与......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承担。他瞬间失声,只剩下粗重而混乱的喘息。
白狐不再看他,重新戴上了防毒面具,将那面容重新隐藏。她站起身,右臂的包扎已经完成,深红色的痕迹被洁白的绷带覆盖。
“安德烈工程师”她的声音透过面具恢复如常,“L3修复优先级:最高。你需要人手”她的目光扫过医疗站角落,一个沉默的身影。
奥列格,一直沉默地靠在医疗站冰冷的金属墙壁上,目睹了整个过程。他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眼神深处却藏着某种复杂的阴郁。
此刻,他的右手在工装裤口袋里,无意识地紧紧攥着什么东西,指节发白。
当白狐的目光扫过来时,奥列格的身体微不可察地绷紧了。他看着白狐手臂上洁白的绷带,又看向她重新被面具覆盖的脸,最终,目光落在那片泄漏后被迅速冻结、覆盖着厚厚白霜的狼藉现场。
白狐正站在那片狼藉中,扫视着受损的管道和仪器,用平稳的声音下达着精确的修复指令,仿佛刚才的流血和米哈伊尔的崩溃从未发生。她手臂上那抹白色,在冰冷的钢铁背景中显得如此刺眼,却又如此......真实。
奥列格的眼神剧烈地挣扎着。最终,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大步走向正在指挥修复的白狐,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跟并拢,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动作带着一种决绝的沉重。
“指挥官,”奥列格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从裤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摊开手掌,递到白狐面前,“这个......请您处置。”
躺在他宽厚手掌中的,是一枚黄铜弹壳。弹壳底部,清晰地冲压着一个鹰徽环绕齿轮的标记——“新联盟”。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周围忙碌的工程师们动作都慢了下来,目光惊疑地投向奥列格和他手中的弹壳。安德烈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白狐的目光从弹壳上移开,落在奥列格紧绷的脸上。她的类狐耳微微转动,正对着他。
“他们接触过我,”奥列格的声音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急于解释,“在调入D6之前。许诺过我......秩序、纯粹、力量......但我拒绝了!我向上帝发誓我拒绝了!我......”
“你留着它”白狐的声音透过面具打断了他,平静无波,却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奥列格试图掩饰的内心,“不是因为他们接触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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