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2生命层生活区的主通道今天有些不同
惯常的、带着消毒水和循环空气味道的冰冷气流里,掺进了一丝陈旧的皮革、淡淡的烟草余烬,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遥远时光的尘埃气息。
通道尽头,通往公共休息室的气密门敞开着,里面传出的不是平日的低语或设备嗡鸣,而是一种罕见的、带着温度与期待的嘈杂人声。
维克多,D6前安全主管,此刻就站在这片喧嚣的中心。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但熨烫平整的旧式军便服,肩章早已卸下,胸前的勋章也只象征性地别着几枚最重要的。
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沟壑,背脊也不复当年的笔挺,微微有些佝偻,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扫视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时,带着一种主人归来的审视与感慨。
他的到来,如同在深垒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老维克多!真的是你!”
“主管!您可算回来看看了!”
“天哪,您这精神头,比我们这些天天钻管道的还强!”
一群头发花白或已谢顶的老兵们最先涌了上来,激动地拍打着维克多的肩膀和后背,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和敬意。
他们是与维克多一起经历过D6早年动荡岁月的人,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刻着共同的故事。他们的热情像一团火焰,瞬间点燃了休息室的气氛。
而在稍远些的地方,新调入的年轻人们——穿着崭新制服的技术员叶莲娜、略显拘谨的工程师伊戈尔,还有晋升不久、眼神锐利的奥列格——则围成了另一个圈子。
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探究,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他们听过“铁腕维克多”的传说,那些关于他如何在危机中力挽狂澜、如何精准揪出叛徒的故事,早已成为D6口耳相传的传奇。
此刻,传奇就站在眼前,带着一身岁月的风霜和不容置疑的存在感。
“好了好了,你们这帮老家伙,骨头都要被你们拍散了!”维克多笑着,声音洪亮而沙哑,带着一种老兵特有的豪爽。
他随意地挥了挥手,目光扫过那些年轻的面孔,微微点了点头。“都别围着了,找个地方坐下。让我这老骨头也歇歇脚。” 他的目光在奥列格身上停留了一瞬,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人群簇拥着维克多,在休息室中央几张宽大的、磨损严重的合成革沙发坐下。
老兵们自然地占据了靠近维克多的位置,新人们则在外围或坐或站,目光灼灼。连在角落里的瓦莲京娜,也好奇地探过头来。
没有正式的演讲,没有刻意的开场白。维克多端起一杯后勤送来的茶,润了润嗓子,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扫过一张张面孔,仿佛在寻找记忆的锚点。
“记得那会儿......大概是八几年?记不清了”维克多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拉家常般的平实。
“L3能源层,靠近备用燃料泵站那条老管线,半夜里突然警报响了,说压力骤降,可能有重大泄漏!好家伙,值夜班的几个小子脸都吓白了,抄家伙就往那边冲,以为是什么敌特破坏或者管道爆裂。”
他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啜了口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结果呢?”一个年轻的技术员忍不住问。
维克多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有些发黄的牙齿“结果?屁的泄漏!虚惊一场!折腾了大半宿,最后发现,是一窝刚出生的老鼠崽子,牙口好得不得了,把一根控制信号线的外皮啃穿了,短路了!那警报,是压力传感器误报!你们说,这算什么事儿?”
休息室里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老兵们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紧张又好笑的夜晚。新人们也忍俊不禁,紧绷的气氛瞬间松弛下来。
叶莲娜捂着嘴轻笑,伊戈尔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了。
“还有更早的时候”维克多放下杯子,眼神变得悠远了些,“那会儿物资是真紧巴。L5科研层一台核心冷却泵的密封圈老化了,滋滋漏液。地面送来的新配件型号不对,装不上。怎么办?等?那机器等不了!当时的老工程师,叫伊利亚,那真是个能人!”
“他愣是带着我们几个,用废弃的隔热材料、高温密封胶,还有......咳,还有嚼过的口香糖!对,就是那玩意儿!硬是给我们搓吧搓吧,做了个临时密封圈!嘿,愣是撑了三个月,直到新配件送来!”
他用手比划着,粗糙的手指灵活地演示着“搓吧搓吧”的动作,引得众人又是一阵惊叹和笑声。
这些在档案里冰冷记载的“设备故障”和“资源匮乏”,在维克多口中变成了一个个充满智慧、无奈和坚韧的鲜活故事,让冰冷的D6历史染上了人性的温度。
笑声渐歇,维克多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些年轻而专注的脸庞。
“在D6待久了,你们会明白一件事”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光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流、警报灯是不够的。这座堡垒,它有‘脾气’,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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