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谷里的热闹劲儿,一直折腾到日头偏西才消停。
缴获的刀剑皮甲堆在一边,闪着寒光。
粮食和铜板被青梧带着几个心细的妇人仔细收好,藏进了最干燥的岩洞里。
那根刻着“凤鸣玄甲”四个金簪大字的木桩,被卫铮亲自带着人,吭哧吭哧地挪到了谷内最显眼的高处,像根定军心的旗杆杵在那儿。
卫教头成了最忙活的人。
她胳膊上那道口子,被李昭华用干净布条和金疮粉裹得严严实实,可这女人根本闲不住。
她正吆喝着阿菊她们,把从死人身上扒拉下来的深色好布料,一股脑全堆到欧冶明跟前。
“欧姐姐!看你的了!” 卫铮指着自己胸口那片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迹,眼睛放光,
“就要这个色儿!像烧透了的炭!比血还扎眼!
染出来,给咱们姐妹都整上!
让那些狗杂种老远看着,就知道是咱们凤鸣玄甲来了!
腿肚子先转三圈筋!”
欧冶明蹲在那堆布料前,手里捻着几株刚采来的、开着暗红色小花的植物茎叶,还有几块颜色深沉的矿石碎片。
她没搭理卫铮的大嗓门,只是把花汁挤在石头上,又用矿石粉末混着,在小块布片上涂抹比对着,眉头微蹙,像是在解一道天大的难题。
李昭华则带着刘婶她们,在靠近清潭边平整出来的空地上,用树枝和藤蔓搭起几个简陋却足够遮风避雨的棚子。
伤员被安置在里面,铺上了干燥的茅草。空气里弥漫着草药的味道和烟火气。
就在这劫后余生、热火朝天的忙碌时刻,谷口放哨的妇人又发出一声短促而清晰的呼哨——这次不是警报,带着点惊讶和恭敬。
“昭华姑娘!是玄真道长!道长来了!”
谷内瞬间安静了一下。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目光齐刷刷地望向谷口。
只见狭窄的通道口,玄真道长那清瘦挺拔的身影,正缓步而入。
她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道袍,背着那个标志性的青布褡裢。
山风吹拂着她的衣袂和几缕散落的银发,仙风道骨,与这刚刚经历血火的战场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入其中。
她身后,跟着气喘吁吁、小脸红扑扑的阿箐。
玄真道长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谷口那片尚未清理干净的血污和狼藉,扫过那些堆放的缴获武器,最终落在了谷内——那些虽然简陋却井然有序的棚屋,那些正在熬煮食物的篝火,那些虽然疲惫却眼神发亮、互相协作的妇人,以及那根高耸的、刻着崭新名号的木桩——“凤鸣玄甲”。
她的目光,在李昭华包扎伤员时沉稳的双手上停留片刻,在卫铮那大大咧咧指挥染布、胳膊上还裹着布条的彪悍身影上掠过,最后定格在欧冶明对着布料和花草矿石全神贯注的侧脸上。
玄真道长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由衷的欣慰和赞赏。
乱世之中,能将这样一群惊弓之鸟般的妇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凝聚成这般模样,击溃强敌,安顿自身,甚至有了明确的志向和名号……此女,果然非凡!
“无量天尊。” 玄真道长打了个稽首,声音清越平和,如同山涧清泉,瞬间抚平了谷内残留的燥热和血腥气,“贫道闻谷中金戈止息,祥瑞隐现,特来道贺。看来,是来晚了。”
李昭华连忙起身,快步迎上,深深一礼:
“道长言重了!
若非道长援手,赠药赠粮赠情报,我们姐妹今日,恐怕已是黄土埋身!
此恩此德,昭华与凤鸣玄甲军上下,没齿难忘!”
她特意用了新名号,声音清亮有力。
“凤鸣玄甲…” 玄真道长轻轻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目光再次落在那根木桩上,赞许地点点头,
“好名号。凤鸣九霄,玄甲护道。
昭华姑娘,此名配你,配这支浴火新生的队伍,正相宜。”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而郑重,环视着围拢过来的卫铮、欧冶明等人,声音虽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今日一战,初阳谷扬名,凤鸣玄甲惊世。
然乱世如洪炉,方兴未艾。
张屠户虽死,其背后尚有王府,有更多虎视眈眈之辈。
单凭此谷,恐难久持。”
李昭华心头一凛,知道玄真道长必有下文,肃然道:“请道长指点迷津!”
玄真道长微微颔首,目光坦诚而坚定:“贫道此来,一为道贺,二为结盟。”
“结盟?” 卫铮眉头一挑,瓮声瓮气地问,“道长,您那清微观不是清修之地吗?”
“乱世无净土。” 玄真道长轻轻摇头,目光扫过谷中那些带着孩子的妇人,扫过伤员,
“栖霞山清微观,地处险峻,易守难攻,内有药田、存粮,更有贫道收容的数十妇孺及些许典籍。
可作一处安稳后方。”
她看向李昭华,条理清晰:
“清微观可为凤鸣玄甲之后盾: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