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黑虎三人狼狈消失于巷口的光影深处,留下死胡同里一片狼藉和刺骨的寂静。寒风卷着尘土和烂菜叶的腐臭,在狭窄的空间里打着旋儿。萧厉依旧拄着那根湿冷的竹竿,如同钉在泥泞里的朽木桩。
肋骨的剧痛如同苏醒的毒蛇,在短暂的爆发后,以更加凶猛的姿态反噬!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那片炼狱般的区域,带来清晰的骨裂摩擦感和内脏被挤压的钝痛。喉头腥甜翻涌,被他强行咽下,齿缝间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额角的冷汗混合着泥污,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条滑落。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动作僵硬如同生锈的机括,每一次关节的转动都伴随着细微的呻吟。目光越过满地散落的破箩筐和枯黄菜叶,最终定格在巷口外那片依旧喧嚣、却对他投来更多鄙夷目光的街市。
他必须走出去。
他必须去万利赌坊。
那枚玉佩……是他此刻唯一的筹码。
一步。
一步。
竹竿末端在湿滑的石板上拖出断续的、刺耳的刮擦声。身体的重心几乎完全压在右腿和竹竿上,左腿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次抬起都牵扯着肋骨的剧痛,带来一阵眩晕。他低着头,散乱的发丝遮挡住所有表情,只留下一个在寒风中微微颤抖、沾满污垢血痂的瘦削轮廓。
街市上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如同无数只嗡嗡作响的毒蝇,紧紧缠绕着他。
“看!就是那个废物!被赌坊的人堵了!”
“活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啧啧,靖北王府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看他那样子,怕是连路都走不稳了,还能去赌?”
恶语如同冰锥,刺穿着耳膜。萧厉置若罔闻。他的意识如同沉入冰海深处,所有的感知都被压缩、凝练,只剩下一个冰冷的核心指令:抵达赌坊!完成交易!活下去!
终于。
万利赌坊那两扇巨大的、漆着暗红兽首门环、散发着浓烈汗臭、烟草和铜钱锈蚀混合气味的黑漆大门,如同巨兽的咽喉,出现在视野尽头。门口蹲着两个穿着短打、眼神凶狠的打手,目光如同刀子般扫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流。
当萧厉那如同乞丐般的身影,拖着竹竿,一步一挪地出现在赌坊门前的石阶下时,那两个打手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盯上腐肉的秃鹫!
“站住!”左侧那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打手猛地踏前一步,粗壮的手臂横在萧厉面前,声音如同破锣,“哪来的叫花子!滚远点!别污了万利赌坊的地界!”
萧厉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头。
散乱的发丝下,那双眼睛不再是面对王黑虎时的冰冷死寂,而是瞬间切换成了另一种模式——一种混合着惊惶、恐惧、强装镇定却又色厉内荏的……纨绔废物的经典表情!
他的嘴唇微微哆嗦着,脸色苍白如纸(肋骨的剧痛让这伪装无比真实),眼神躲闪,不敢直视那凶悍的打手,却又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属于“世子爷”的残存傲慢。
“瞎……瞎了你的狗眼!”萧厉的声音刻意拔高,带着明显的颤抖和底气不足的尖锐,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本……本世子!是来……来还债的!找……找你们赵三爷!”
“世子?”刀疤脸打手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萧厉那身破烂,眼神里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就你这副德行?也配叫世子?我看是丧家之犬吧!”他身后的同伴也发出毫不掩饰的哄笑。
萧厉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这羞辱激怒,却又因恐惧而畏缩。他猛地从怀里(动作牵扯到肋骨,让他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脸色更加惨白)掏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枚玉佩!
约莫两指宽,通体莹白,质地温润,即使在昏暗的天光下,也流淌着一层内敛的光泽。玉佩正面用极其精湛的刀工,浮雕着一只踏云昂首、栩栩如生的狻猊(suān ní)!狻猊口衔宝珠,双目圆睁,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凛然气势!玉佩边缘环绕着细密的云雷纹,古朴而尊贵!玉佩下方,系着一缕早已褪色、却依旧坚韧的明黄色丝绦!
靖北王府的旧物!而且是身份极高的象征!
玉佩出现的瞬间!
刀疤脸打手脸上的讥笑猛地僵住!瞳孔骤然收缩!他身后的同伴也瞬间收声,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王府旧物!即便这“世子”再落魄,这玉佩本身的价值和所代表的身份烙印,也足以让他们这些底层打手心生忌惮!
“这……这是……”刀疤脸的声音有些发干。
“看清楚了!”萧厉的声音依旧带着颤抖,却多了一丝强行撑起的、外强中干的“底气”,他将玉佩往前一递,却又迅速收回,紧紧攥在掌心,仿佛生怕被抢走,“上好的羊脂白玉!靖北王府的旧物!够……够抵一部分债了吧?!”
他刻意加重了“一部分”三个字,眼神躲闪,流露出明显的肉痛和不舍,却又带着一种急于摆脱麻烦的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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