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殿的夜,总是格外静谧。云海在脚下翻涌,吞没了尘世的喧嚣,只余下风吹过殿角铃铛的清脆声响,以及……某个精力过剩的姑娘窸窸窣窣的探索声。
骨头对这座冰冷空旷的大殿展现出了惊人的热情。她像一只误入新领地的小兽,每一个角落都要亲自用鼻子嗅过、用爪子摸过才肯罢休。从光可鉴人的玉石地面,到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梁柱,再到那些高高耸立、摆满了古籍的书架,她都能饶有兴致地研究上好一会儿。
白子画并未阻止,只是静坐于殿中蒲团之上,看似闭目入定,实则神识微散,时刻关注着她的动向。他看着她踮起脚尖,试图去够书架顶层的某个卷轴;看着她对着墙壁上悬挂的一柄装饰用的古剑比划划;甚至看着她蹲在墙角,对着一盆看似普通、实则蕴含灵气的兰草自言自语。
“小草小草,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会不会很无聊呀?”她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兰草的叶子,“那个白子画,整天板着脸,肯定没人跟你说话吧?以后我陪你聊天好不好?”
那盆静心兰的叶子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真的在回应她。
白子画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起一个极细微的弧度。这盆静心兰已有灵性,平日除了他,对旁人皆是不理不睬,如今竟会对她产生回应……或许,这绝情殿,真的因她的到来,而有了不一样的生机。
然而,这丝微弱的笑意,很快便被她接下来的举动惊得消散。
骨头探索到了大殿一侧的屏风后。那里,并非什么重要所在,只是放着一张简单的卧榻——是他极少使用的休憩之处。然而,卧榻旁的墙壁上,却悬挂着一物。
那是一柄剑。
剑身古朴,甚至有些陈旧,并未出鞘,安静地悬在那里,蒙着一层极淡的尘灰。与这绝情殿其他一尘不染的器物相比,它显得格格不入,仿佛被主人刻意遗忘。
可当骨头的目光落在这柄剑上时,她的脚步顿住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攫住了她,熟悉,又带着一丝……尖锐的刺痛感?她说不清,只是不由自主地走上前,仰起头,呆呆地望着那柄剑。
“喂,”她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在这寂静的屏风后显得格外清晰,“这柄剑……看起来旧旧的,挂在这里做什么?”
白子画的身影,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便出现在屏风旁。他的速度太快,带起一阵微风,吹动了骨头的发梢。
骨头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到他,拍了拍胸口:“子画,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呀?吓死我了!”她抱怨着,又指向那柄剑,“这剑是你的吗?怎么看起来……不太一样?”
白子画的目光,越过她,落在墙上的古剑上,深邃的眼眸中,瞬间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痛楚、悔恨、眷恋……最终都化为一片沉郁的墨色。他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如松,却仿佛承载着千钧重负,连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他没有立刻回答。
骨头看看他,又看看剑,歪着头,更加好奇:“怎么了?这剑……有什么故事吗?是不是很厉害?”她说着,竟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剑鞘。
“别动!”
一声低喝,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恐慌,骤然响起。
骨头的手僵在半空,被这突如其来的喝止惊得愣住了。她从未听过白子画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即使面对霓漫天的挑衅,他也一直是平静无波的。
白子画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只是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此剑名‘断念’,乃是……故人之物。尘封已久,不必触碰。”
他的解释简短而克制,却像是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界限。
“断念……断念……”骨头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心头那股莫名的刺痛感似乎更清晰了些。她收回手,有些讪讪地,“哦,故人的东西呀……那我不碰了。”
她虽然失忆,心思单纯,却也敏锐地感觉到白子画此刻情绪的不同寻常。那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悲伤,与他平日冰冷疏离的外表格格不入。她不敢再问,但心里却对这柄名为“断念”的旧剑,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
白子画不再看她,也不再看那柄剑,只是转身,声音恢复了平淡:“夜色已深,你今日考核亦耗神不少,该歇息了。”
“啊?睡觉?”骨头看了看那张硬邦邦的卧榻,又看了看冰冷的地面,小脸垮了下来,“睡哪里呀?这里连张舒服点的床都没有吗?”她过惯了随遇而安、天为被地为席的日子,但对睡眠环境还是有点基本的追求。
白子画脚步一顿,这才想起绝情殿从未留客,自然没有准备客房。他略一沉吟,道:“随我来。”
他带着骨头穿过大殿,走到另一侧的一扇石门前。石门古朴,上面刻着简单的避尘符文。他袖袍轻轻一挥,石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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