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集上的喧嚣,仿佛在那一刻凝固、褪色,成为模糊的背景。骨头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涩意从心底涌起,堵在喉咙口,连带着手里那包香甜滚烫的桂花糕,也变得有些烫手。
白子画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眸光一转,那深切的哀伤与怀念便如潮水般退去,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他看向她,声音依旧清淡:“怎么了?”
怎么了?他问她怎么了?
骨头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问不出口。问他刚才在想谁?问他为何露出那样的神情?她以什么身份问?一个失了忆的、被他“捡”回来的、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的陌生人吗?
那股无力感再次攫住了她。她用力捏了捏油纸包,扯出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笑容,将桂花糕递过去,生硬地转移话题:“没什么,这个……桂花糕,趁热吃才好吃。”
白子画的目光在她强颜欢笑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伸手接过,指尖不可避免地与她微凉的指尖轻轻触碰。骨头像被烫到一般,迅速缩回了手。
白子画垂下眼帘,看着手中温热的糕点,低声道:“好。”
两人之间的气氛,因这一个小小的插曲,再度变得微妙而沉默。骨头失去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那些刚才还让她垂涎欲滴的美食,此刻也仿佛失去了吸引力。
“我……我有点累了,我们回去吧。”骨头低声说,目光游移,不敢再看白子画。
白子画没有多问,只应了一声:“嗯。”
回程的路,似乎比来时漫长了许多。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山道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疏离。
骨头闷头走在前面,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白子画那双盛满哀伤的眼睛,一会儿是市集上他自然付钱的模样,一会儿又是绝情殿里那碗桃花羹……这些碎片交织在一起,拼凑不出完整的真相,只让她心烦意乱。
直到接近长留山门,一股强大而熟悉的妖力波动毫无预兆地传来,才将骨头从纷乱的思绪中惊醒。
这妖力……张扬、霸道,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华丽与熟悉感。
骨头猛地抬头,只见长留山门上空,霞光被一道更为绚丽的绯色光华所侵染。一道火红的身影,正慵懒地斜倚在一顶由八只妖鸟抬着的、华丽无比的步辇上,不是杀阡陌又是谁?
他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狭长的凤眸微挑,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正精准地落在骨头……以及她身后的白子画身上。
“哟,本君来得可真是不巧,”杀阡陌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慵懒和戏谑,语调却微微上扬,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这是……刚从哪儿快活回来?长留上仙好雅兴,竟舍得带我们小不点下山逛市集了?”
他的目光在骨头和白子画之间扫了个来回,尤其在骨头那明显心事重重、以及两人之间那古怪的氛围上停留了片刻,眸色深了深。
骨头看到杀阡陌,先是一愣,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和委屈涌上心头。虽然记忆全无,但身体的本能和对这股妖力的熟悉感告诉她,这个人是可以信赖的,是她的“娘家人”。
“杀姐姐!”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个称呼自然得仿佛叫过千百遍。她下意识地就想朝杀阡陌跑去,仿佛要逃离身后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探究。
然而,她脚步刚动,一只微凉的手便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是白子画。
骨头愕然回头,对上白子画平静无波的眼眸。他并未看她,而是直视着空中的杀阡陌,声音清冷:“圣君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杀阡陌嗤笑一声,步辇缓缓降落在地。他姿态优雅地走下步辇,火红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与白子画的月白常服形成鲜明对比。
“贵干?”杀阡陌一步步走近,强大的妖力若有若无地弥漫开来,带着压迫感,“本君来看看自家妹妹,不行吗?倒是你,白子画,抓着我妹妹的手,是想做什么?”他的目光落在白子画握着骨头手腕的地方,凤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寒光。
骨头这才意识到白子画还抓着自己,手腕处传来的微凉触感让她心慌意乱,她下意识地想挣脱,但白子画的手却纹丝不动。
“她如今是长留客卿,居于绝情殿。”白子画语气平淡,却带着宣示主权的意味,“圣君若要见她,依礼递上拜帖即可,如此擅闯山门,恐有不妥。”
“客卿?绝情殿?”杀阡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声张扬,“白子画,你倒是会给自己找借口!当初是谁害得她魂飞魄散?如今又是谁把她禁锢在身边?你以为抹去她的记忆,就能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你问问她,”他伸手指着骨头,声音陡然转厉,“她愿不愿意待在你那冷冰冰的绝情殿!”
“我没有禁锢她。”白子画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握着骨头手腕的力道,却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她的去留,由她自己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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