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头,借着朦胧的月光和酒意,大胆地看向白子画。月光柔和了他脸部的冷硬线条,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里的疏离,多了几分……真实?
“白子画。”她忽然连“尊上”都不叫了,直呼其名。
白子画执盏的手微微一顿,侧眸看她,并未因她的失礼而动怒,只是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骨头深吸一口气,借着酒劲,将压抑了一晚上的问题问出了口:“你……和杀阡陌,是不是有仇?很大的仇?”
白子画眸光微凝,握着酒盏的指尖不易察觉地收紧了几分。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远方的云海,半晌,才低声道:“立场不同,道义相左,恩怨自是难免。”
这个回答,避重就轻,含糊其辞。
骨头却不满意。她往前凑近了一步,仰起脸,执拗地追问:“不只是立场和道义吧?是因为……因为我吗?或者说,是因为……以前的‘我’?”
问出这句话时,她的心脏怦怦直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不肯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白子画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他缓缓转过头,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她。月光下,她因为酒意而泛红的脸颊,清澈却又带着固执的眼眸,与记忆深处那张脸孔重合,又剥离。
一种巨大的、难以承受的痛楚,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
他看到了她眼底的迷茫、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她在怕他吗?因为杀阡陌的话,因为那些可能苏醒的记忆碎片?
见他不语,只是用一种复杂得让她完全看不懂的眼神望着自己,骨头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不否认,是不是就意味着……默认了?
酒意壮胆,却也放大了情绪。一股莫名的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她猛地将酒盏里的残酒喝尽,然后将空盏往栏杆上一放,发出“叩”的一声轻响。
“所以,杀阡陌说的是真的,对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你……你曾经伤害过‘她’,伤害得很重,是不是?所以他才那么恨你,所以……所以你才会对我……感到愧疚?”
最后两个字“愧疚”,她说得极其艰难,却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刺穿了白子画强自维持的平静。
他倏然闭上眼,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眸中翻涌的滔天巨浪。再睁开时,那眼底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痛楚和苍凉。
“是。”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颤音,“我伤了她。此生……无法弥补之伤。”
这个肯定的答案,如同最终的审判,让骨头瞬间僵在了原地。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他承认,那种冲击力还是远超她的想象。
真的是他……
那个在模糊记忆里,如同冰山般冷酷,任由“她”被锁链困住、奄奄一息的人……真的是他。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那样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骨头张了张嘴,还想再问。可就在这时,白子画却忽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不是用力,而是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卑微的力度。
骨头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他掌心那异于平常的冰凉温度惊住。她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
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清冷自持,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悔恨、痛苦,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祈求。
“骨头……”他唤她这个名字,声音低哑,带着一种骨头从未听过的脆弱,“过去的罪孽,我一人承担。你若恨我,是应当。”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继续说道:“我只求你……别因过往而折磨自己。如今的你,只是骨头。若你愿意,绝情殿……长留山,可以是你的家。我……可以是你的……”
后面的话,他似乎再也说不下去。可以是你的什么?师父?守护者?还是……一个祈求赎罪的罪人?
月光下,他握着她的手腕,指尖冰凉,眼神却是滚烫的,充满了矛盾至极的痛苦和恳切。
骨头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那因为得到“真相”而升起的愤怒和委屈,竟奇异地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是困惑,是不解,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
一个承认了自己罪孽的人,为何会露出如此痛苦而又卑微的神情?
他伤“她”至深,如今又对她这个失了忆的“骨头”百般容忍,甚至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酒意、混乱的记忆、白子画这突如其来的坦白和脆弱……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让骨头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忘了挣扎,也忘了回应。
夜风吹过,带来一阵寒意。两人就这般僵持在月下,一个满身罪孽,祈求宽恕;一个茫然无措,迷失在过往与现实的迷雾之中。
清冷的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预示着一段更加纠缠难解的未来。
(第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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