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她颅骨之内,源于灵魂最深处的震荡。
骨头软倒在白子画臂弯中,身体的颤抖并未停止,那并非寒冷或恐惧,而是一种源自存在本身的崩解与重构。无数画面、声音、情感——属于“花千骨”的痴恋、绝望、锥心刺骨之痛;属于“妖神”的怨毒、疯狂、毁灭万物的冰冷欲望;以及属于“骨头”的洒脱、迷茫、与这冰冷怀抱主人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微妙情愫——所有这些混杂在一起,在她脑海中掀起滔天巨浪,互相撕扯,试图将“骨头”这个诞生不久的意识彻底吞噬、湮没。
她“看见”绝情殿的桃花开了又谢,看见自己仰望着那道白衣身影时眼中卑微的光;她“感觉”到绝情池水蚀骨的灼痛,感觉悯生剑穿透胸膛时灵魂被撕裂的冰冷;她“听见”无数个声音在诅咒、在嘶吼、在狂笑,催促她撕碎一切、焚尽六界……
“不……不……” 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她试图摇头,试图将这些不属于“此刻”、不属于“骨头”的洪流驱赶出去,但无济于事。每一次抗拒,都带来更剧烈的反噬,头颅仿佛要炸开,经脉中淡金色的力量与残碑侵入的邪恶意念横冲直撞,几乎要将她的躯体也一并撕裂。
白子画的仙力如同寒冬中的一股暖流,坚定而持续地涌入她体内,试图稳住她濒临崩溃的经脉与识海。但那力量在触碰到她体内混乱的两股能量时,却如同冰雪落入岩浆,激起更剧烈的排斥与冲突。他能做的,仅仅是护住她的心脉,延缓崩溃的速度,却无法将那些侵入的意识驱散分毫。
“呃啊——!” 又一口混杂着淡金与暗红的血液喷出,溅在他雪白的衣襟上,晕开触目惊心的痕迹。骨头的眼睛时而空洞涣散,时而翻涌着疯狂的血色,时而又是属于“骨头”本身的、痛苦迷茫的挣扎。
“骨头,看着我!” 白子画的声音低而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试图将她从混乱的意识中拉回,“凝神静气,固守灵台!”
然而,回应他的,是骨头骤然睁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眸,那里面倒映出他清晰的轮廓,却又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时空的、另一个同样穿着白衣、却让她痛彻心扉的身影。
“师……师父?”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孩童般的困惑,随即被巨大的恨意与痛苦取代,“是你……是你用断念……是你亲手……” 她猛地挣扎起来,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把推开了白子画,踉跄着后退,眼神充满了惊惧、憎恶,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深入骨髓的依恋与绝望。
“不,我不是……” 她抱着头,指甲深深掐入太阳穴,仿佛要将那些混乱的记忆挖出来,“我不是花千骨!我不是!我是骨头!我只是骨头!”
她的声音尖锐,带着歇斯底里的崩溃,在空旷的骸骨广场上回荡,与祭坛越来越响的轰鸣、骨柱符文的嗡鸣,以及那神魔遗骸眼眶中幽幽绿火的跳跃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诡异而绝望的图景。
长留众人,包括幽若和笙箫默,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他们看到尊上怀中的客卿突然发狂,看到她那诡异的淡金色血液,听到她口中吐出的、令人心惊肉跳的“师父”、“断念”,再联想到之前霓漫天脱口而出的“妖神之力”,以及此刻祭坛与遗骸明显的邪恶苏醒征兆……
一种冰冷刺骨的寒意,混杂着本能的恐惧和对未知的猜疑,迅速在所有人心头蔓延。几个弟子下意识地后退,握紧了手中的法器,看向骨头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和不安。
“尊上!” 一位随行的、以稳重着称的长老,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面色极其凝重,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客卿她……状况明显不对!此地凶险万分,祭坛与那遗骸恐有大变!是否……是否应先让她退出此地,由我等……”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让明显失控、身份成疑、且与这邪地产生诡异共鸣的骨头留在此地,不仅对她自身是巨大危险,对所有人,甚至对此行的任务,都可能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将她暂时隔离,甚至……控制起来,似乎是眼下最“稳妥”的选择。
“是啊,尊上!” 霓漫天立刻附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某种近乎偏执的肯定,“您也看到了!她的血,她的力量,还有她现在这个样子!她分明与这妖邪之地有脱不开的干系!万一她彻底失控,或是被那东西……” 她指了指眼眶中绿火越来越盛的遗骸,“……控制,我们所有人都要陷在这里!”
“闭嘴!霓漫天你胡说八道什么!” 幽若气得小脸通红,猛地跳到骨头身前,张开双臂,像只护崽的小兽,“骨头师叔是为了救我们才受伤的!她现在只是被这鬼地方的邪气影响了!你们不想着怎么帮她,还想着丢下她?长留就是这样对待同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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