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仿佛永无止境。
黑暗粘稠如墨,翻滚如沸,隔绝了视线,也扭曲了感知。时间与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剩下不断下沉的失重感,和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的、仿佛来自大地心脏的脉动。
不,不是脉动。
那是咀嚼,是吞咽,是某种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存在,在缓缓呼吸。
每一次“吸气”,下方的吸力就骤然增强,几乎要将人的灵魂都从躯壳里扯出来;每一次“呼气”,便有更加浓郁、更加精纯、充满了“万物终焉”与“回归虚无”本质恶意的污秽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从下方倒灌上来,冲刷着每一寸肌肤,侵蚀着每一缕灵力,污染着每一丝神念。
骨头感觉自己就像被投入了墨池的宣纸,正在被这无边的黑暗与恶意,一点点浸透、染黑、同化。
她的意识,在清醒与疯狂的边缘反复拉锯。
白子画那微弱却执拗的仙力,如同风中残烛,依旧死死“钉”在她的识海深处,成为她对抗那咆哮的记忆洪流与暴走洪荒之力时,唯一的、微弱的“锚点”。但这锚点本身,也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来自外界的污秽侵蚀,来自她体内力量的疯狂反噬,以及来自他自身早已千疮百孔的仙元。
紧扣的手腕,早已失去了知觉,只剩下一种近乎共生的、血肉与力量交织的粘腻感。她能感觉到,他手指的骨头,似乎已经碎裂了,只是被某种强大的意志强行“箍”在一起,维持着紧握的姿态。温热的液体(或许是血,或许还混合了别的什么)不断从两人紧贴的皮肤间渗出,又迅速被周围的黑暗与邪气蒸发、吞噬。
痛吗?
早已麻木了。
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的疲惫,和对那下方越来越近的、散发着无尽恶意与吸引力的“核心”的……本能恐惧。
就在骨头觉得自己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这片黑暗,与那“核心”融为一体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震动,顺着两人紧扣的手腕传来。
不是来自下方,也不是来自骨头体内。
而是来自白子画。
他……在动。
不是挣扎,不是施法。骨头感觉到,他那只几乎废掉的手,极其艰难地、却又异常稳定地,带着她,在无尽的下坠中,调整了一个微小的角度。
紧接着,一点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带着冰蓝色泽的光晕,从他与她紧贴的手腕皮肤下,极其缓慢、却异常顽强地,渗透了出来。
那光晕如此微弱,在这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如同夏夜坟场中最不起眼的萤火。但它出现的瞬间,周围那疯狂涌来、试图将他们彻底吞噬的污秽气息,竟然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微不可查的一滞。
仿佛这萤火之光,带着某种与这片黑暗本源截然相反、甚至隐隐相克的特质。
骨头混沌的识海,被这微弱却异常“干净”的冰蓝光芒,刺了一下。
她涣散的眼神,微微凝聚了一瞬。
是……悯生剑的剑气?
不,不是剑气。是比剑气更加本源、更加内敛的东西。是他以自身神魂为引,强行从早已融入他血肉骨髓的悯生剑本源中,剥离、淬炼出的一丝……净化与守护的真意。
这真意微弱至极,甚至无法用来攻击或防御。它的作用只有一个——标记,指引。
如同在无边墨海中,点亮一盏只为彼此可见的、微弱的灯塔。
“骨……头……” 白子画的声音,在她识海中响起,比那冰蓝光晕更加微弱,更加断续,每一个字都仿佛在燃烧他最后的神魂,“凝神……感应……这光……”
骨头几乎是本能地,将那一丝残存的清醒意志,投向那点冰蓝光晕。
奇异的感觉发生了。
那光晕仿佛与她体内那暴走狂乱的洪荒之力,产生了某种极其微妙的、难以言喻的共鸣。不是对抗,不是吸引,而是一种……定位。
她“看到”了。
透过这冰蓝光晕的“视角”,或者说,透过白子画强行建立的、以悯生剑净化真意为桥梁的微弱链接,她“看到”了下方的景象。
那不再是单纯的、翻滚的黑暗。
在黑暗的最深处,在那“脉动”与“呼吸”的源头,存在着一个……难以名状的东西。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像一团不断蠕动、膨胀、收缩的、粘稠污秽的黑色星云;时而又仿佛一个通往万物终结与绝对虚无的、缓缓旋转的深渊之眼;无数扭曲的、充满了极致恶意的意念与画面,如同沸腾的泡沫,在它的“表面”生成、破灭、交织、嘶吼……有神魔陨落时的绝望哀嚎,有天地崩毁时的末日景象,有生灵涂炭、万物凋零的无穷惨状……那是一个恶的集合体,是终末的具现化,是这个世界诞生之初,便如影随形的、最深沉、最本质的暗面。
这就是……“污秽之源”?
不,这恐怕只是它泄露到这个世界、被这具神魔遗骸勉强“封装”起来的一部分!它的本体,或许隐藏在更深的、与这个世界法则截然不同的维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