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七,天刚蒙蒙亮,庄子里的喧嚣便比往日更早地沸腾起来。
空气中除了炊烟的气息,更多了几分油香、糖香和忙碌的喜气。
距离除夕只剩两天,苏安定下的“大锅团年饭”进入了最后的阶段。
打谷场边临时搭起了好几个宽敞的灶棚,旺大婶子、崔婶儿领着一群手脚麻利的妇人,如同指挥若定的将军,按照苏安前一日晚上分派好的单子,清点着堆成小山的物料。
几口大铁锅早已刷洗得锃亮,底下柴火噼啪作响,蒸腾起白色的水汽。
“猪肉按部位分好了,五花肉煨红烧肉,后腿肉剁馅儿,排骨留着炖…羊肉今早刚宰的,新鲜!照安安说的,一部分切薄片备着涮锅子,一部分拿去做那个啥…手抓羊肉?”旺大婶子嗓门洪亮,手里拿着炭笔勾画的单子,一项项核对。
“鸡鸭鱼也都齐了!鱼可得仔细着,安安说要片成薄片,还得剔了刺,说是做什么…水煮鱼片?听着就费功夫!”崔婶儿一边说,一边小心地看着盆里活蹦乱跳的鲜鱼。
最引人注目的是几大盆泛着晶莹光泽的淡褐色粉条,还有旁边木桶里泡着的、一颗颗圆润Q弹的芋圆和一盆晶莹剔透的西米,以及揉好的糯米面团。
这些都是苏安带着几个婶子,用庄子自产的红薯,试验了好几次才成功做出来的新鲜玩意儿。
“这红薯粉条,劲道!比豆粉条子滑溜!”水兰伯母挑起一筷子粉条,对着光看,满脸稀罕。
“芋圆和这西米,煮在糖水里,孩子们肯定爱疯了!”杨婶子笑着舀起一勺西米,看着它们在清水中滚动。
苏安系着粗布围裙,穿梭在几个灶棚之间,亲自示范关键步骤。
她教旺大婶子如何用新拿出来的、名为“豆瓣酱”和“火锅底料”的浓香酱料烧制色泽红亮、肥而不腻的红烧肉;教崔婶儿如何将鱼片得薄如蝉翼,用蛋清和淀粉抓匀,再以滚油激发出花椒和干辣椒的麻辣鲜香;教大力婶如何将羊肉炖煮得酥烂入味,蘸上特制的孜然辣椒粉…
她带来的那些瓶瓶罐罐的调料,散发出的奇异浓香,引得周围帮忙的人不住抽动鼻子。
农事科暖棚里试种出的、在冬日里显得格外珍贵的几样绿色蔬菜——小菠菜、蒜苗、芫荽,被仔细地清洗干净,碧绿喜人。
除了主菜,苏安还准备了几样点心甜品。
炸得金黄酥脆的麻花、撒了芝麻的开口笑;用红薯、芋头泥混合糯米粉,包上芝麻花生碎馅料,在油锅里滚成金黄的“红薯芋饼”;还有提前熬煮好、放在室外天然冷冻成型的“冰粉”,吃的时候浇上红糖水和熟芝麻、花生碎、芋圆、西米…
整个打谷场仿佛一个巨大而有序的厨房,热气蒸腾,香气四溢,说笑声、锅碗碰撞声、油锅滋啦声交织成一片热闹非凡的乐章。
连原本有些拘谨的庄户妇人们,在这种热火朝天的气氛感染下,也渐渐放开了手脚,学得认真,干得起劲。
年夜饭的菜单和分工有条不紊地推进,过年的节目也大致定了下来。
苏安提议,除了传统的守岁、拜年,除夕下午可以先在打谷场搞个简单的“游园会”,设置些猜灯谜,内容结合新文字和常识、投壶、蒙眼贴福字等小游戏,赢些糖果瓜子。
晚上吃过团圆饭,则可以点起篝火,由综合学院和技术学院的学员们出些节目,比如朗诵诗歌、表演算盘快打、展示新制的织布机或小器械,甚至葛年安可以带着医药科学员表演一段辨识草药、讲解养生的小短剧。
不拘形式,重在参与和欢乐。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尤其是孩子们,听说有游戏玩还有糖拿,兴奋得嗷嗷叫。
就在这紧锣密鼓、喜气洋洋的筹备中,腊月廿八下午,一辆外表普通、甚至有些陈旧的青布马车,在两个同样穿着普通棉袍、却身形精悍、目光锐利的“车夫”护卫下,悄无声息地驶入了庄子,停在了裴景之暂居的小院门口。
马车帘子掀开,先下来一个面容普通、眼神却透着精明的灰衣老者,他小心地回身,搀扶下一位穿着半旧藏蓝色棉袍、外罩同色羊皮坎肩的中年男人。
这男人身形清瘦,面容红润,一双眼睛尤其明亮,带着几分掩不住的好奇与兴味,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似寻常的庄子,嘴角噙着一丝顽童般的笑意。
裴景之早已得了信,亲自候在院门口。见到那人,他上前一步,撩袍便欲行礼,却被那人一把托住胳膊。
“哎,四弟,这儿没外人,不必拘那些虚礼。”男人声音洪亮,带着几分随意,拍了拍裴景之的手臂,眼睛却已越过他,往院里和巷口瞟,“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庄子?看着挺热闹啊!那个…苏先生呢?”
裴景之眼底掠过一丝无奈,面上却依旧恭敬,低声道:“二哥一路辛苦,先进屋歇息。苏先生正在准备年节事宜,臣弟稍后便请她过来。”
“准备年节?好好好!”男人,正是微服偷跑出来的太上皇裴渝之,闻言眼睛更亮,“我这一路可听说了,你们这庄子弄出不少新鲜吃食玩意儿,正好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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