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深知,高居庙堂所能看到的,永远是经过层层粉饰的奏报。想要真正了解这座囚笼的运转状况,摸清子民的生存实态,乃至寻找可能的破绽,必须亲自走入他们中间。
数日后,一位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面容用简易妖术做了些许模糊处理的少年,出现在了人圈城池最嘈杂的南市。他收敛了所有修为气息,步履沉稳,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周遭的一切,正是微服出访的珩。
南市是人圈最大的物资交易场所,空气中弥漫着劣质妖兽肉的腥臊味、陈旧谷物的霉味以及各种廉价草药的苦涩气息。摊位杂乱,货物粗糙,来往的人们大多面带菜色,眼神麻木,交易时也多是沉默寡言,或用极低的声音讨价还价,整个市场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死气。
珩在一个卖糙米的摊位前停下,抓起一把米粒,颗粒干瘪,杂质颇多。“老伯,这米怎么卖?”他声音沙哑,模仿着底层民众的语气。
摊主是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者,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三斤劣等兽肉,或等值的草药,换一斤米。”
珩心中微微一沉。这个价格,比他之前看到的“报告”中标注的官方指导价高了近五成!报告中声称市场物价稳定,供应充足,显然是一派胡言。
他没有表露情绪,只是默默记下,又走向另一个贩卖粗布和简易铁器的摊位,询问的价格同样远高于报告所述。
“唉,税赋重,上头层层盘剥,我们这些小贩,能混口饭吃就不错了。”一个卖草鞋的老妇人见珩面生,似乎不像恶人,低声抱怨了一句,又赶紧警惕地闭上了嘴。
珩不动声色,继续在市场中穿梭,将各种物资的实际交易价格、民众的抱怨低语,都清晰地记在心中。他还注意到,有几个穿着稍好、眼神游移的汉子在市场中晃荡,所过之处,小贩们都下意识地低下头,或露出谄媚的笑容。
“那几个人是做什么的?”珩状似无意地向旁边一个卖柴火的瘦弱少年打听。
少年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小声道:“是……是黑蛇帮的人,收……收‘摊位费’的,不给就要挨打,或者东西被抢……”
“官府不管吗?”
“官府?”少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恐惧,“王……王大人以前也管过,但……但后来就不怎么管了,听说……听说黑蛇帮背后有人……”
珩的目光瞬间冰冷。他口中的“王大人”,正是他之前任命的一个区域小吏,看来此人要么是同流合污,要么就是被架空了。
正说着,就见那几个黑蛇帮的汉子在一个菜摊前停下,摊主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正哆哆嗦嗦地掏出几块干肉递过去。为首的刀疤脸汉子掂量了一下,嫌少,一巴掌将肉打飞,骂道:“老东西!这个月的份额就这么点?打发要饭的呢!”
说着就要掀摊子。
周围的人群噤若寒蝉,敢怒不敢言。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刀疤脸身后。
“住手。”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
刀疤脸一愣,回头看见是个穿着普通的陌生少年,顿时狞笑起来:“哪来的小崽子,敢管老子闲事?活腻歪了!”
他话音未落,一只看似普通的手掌已经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刀疤脸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剧痛瞬间传来,整条胳膊软软垂下,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另外几个帮凶见状,又惊又怒,纷纷抽出随身携带的短棍骨刀扑了上来。
珩眼神冷漠,身形如电,在几人中间穿梭,出手如风!
嘭!嘭!嘭!
几声闷响,那几个平日里欺行霸市的恶棍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翻了好几个摊位,口吐鲜血,倒地不起,眼看是活不成了。
整个市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那个看似瘦弱的少年,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存在。
珩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走到那个吓得瘫软在地的菜贩面前,丢下一小袋从宫中带出的、品质尚可的肉干,声音平静:“损失补偿。以后不会再有人收你们的‘摊位费’了。”
说完,他目光扫过全场,凡是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下意识地低下头。
“欺压同胞者,犹如此獠。”他留下这句话,身影几个闪烁,便消失在了市场的尽头,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群惊魂未定、却又隐隐感到一丝快意和希望的民众。
离开南市,珩没有停留,又变幻了几次容貌和装束,深入走访了几个城内贫民聚居的区域,所见皆是触目惊心的贫困、疾病和麻木。他默默记下需要改善的要点,心中对妖族的恨意又深了一层。
随后,他悄然出城,前往周边的村落视察。
城外的情况比城内稍好一些,至少空间开阔,有些许田地可以耕种,虽然产出极少,且大部分要上缴,故一直都很贫困。他走访了十几个村落,发现这里的基层管理相对松散,那些由妖族伪装成的“地主豪绅”如杨柳青之流,虽然也享受着特权,但剥削手段相对“温和”,更多的是利用规则和资源控制,并未出现如城内黑蛇帮那般赤裸裸的暴力欺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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