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清理门户
晨光穿透竹帘的缝隙,在青石地板上投下细长而跳跃的光斑,尘埃在光束中飞舞,宛如金色的粉末。
我端着刚煎好的药走进房间时,药碗边缘还氤氲着热气,褐色药汁中映着窗外斑驳的竹影。无崖子师伯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卷泛黄的书册——《逍遥游注疏》,那是他年轻时的手稿。但他的眼神却落在窗外遥远的山峦上,穿过云雾,没有焦距,仿佛在追忆什么,又仿佛在逃避什么。
“师伯,该喝药了。”我把药碗放在床头小几上,那是一只青瓷莲花盏,碗沿有修补过的金线裂痕——是前几日收拾房间时从碎片里拼凑回来的,琅嬛福地中少有的完好之物。
无崖子缓缓收回视线,朝我温和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有掩不住的疲惫和苍凉:“辛苦你了,白芷。这几日……难为你们了。”
“分内之事。”我摇摇头,在他床边坐下,自然地搭上他的腕脉。
指下触感已温润许多。脉搏平稳有力,虽仍显虚弱,但那种寒毒侵袭、生机断绝的混乱感已然消失。断裂的筋骨在黑玉断续膏的作用下开始愈合,我能感觉到他体内残存的内力正在经脉中缓慢而坚定地流转——就像冬雪消融后,山涧重新响起的水声。
最难得的是根基未毁。逍遥派的内功心法讲究“道法自然”,内力生成于天地灵气与自身修为的共鸣。无崖子师伯苦修数十载,早已将逍遥派内功练至“天人感应”的境界,即便内力被化去大半,那份与天地共鸣的根基仍在。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恢复昔日五六成的功力。
无崖子端起药碗,褐色的药汁映着他苍白的脸。他慢慢喝完,放下碗时,沉默了片刻。
窗外的竹影在晨风中摇曳,沙沙作响。
“丁春秋……那边有消息吗?”他终于问出口,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我顿了一下。
这几日我和李莲花轮流守着无崖子养伤,同时也没闲着。李莲花早已飞鸽传书回苏州书院,让留在那里的弟子暗中打探星宿派的消息。昨夜子时,一只灰羽信鸽穿过夜色落在窗台,腿上绑着细小的竹筒,里面是陆青舟亲笔写的第一份回报。
“有。”我实话实说,知道隐瞒无益,“丁春秋回到星宿海后,动作很快。他广发‘星宿令’,以金箔镶边,用朱砂书写,派人送往西北各大小门派,甚至远至中原。说是要举办‘星宿派开宗立派大典’,时间定在半月后的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据探子回报,已经有不少邪道中人前去投靠,其中甚至包括‘黄河三煞’、‘漠北双魔’这类成名已久的恶徒。”
无崖子的脸色沉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捏皱了手中的书页。那泛黄的纸张发出轻微的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开宗立派……”他喃喃重复这四个字,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他这是要……昭告天下,彻底与逍遥派决裂了。不,不止决裂——他要把逍遥派踩在脚下,用师门的声誉做他上位的垫脚石。”
“不止如此。”李莲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冷意。
他端着早膳走进来——清粥,小菜,还有一碟刚蒸好的桂花糕,热气袅袅。但他的眼神如深潭,表面平静,底下却藏着暗流。
“探子回报,丁春秋对外宣称,说他之所以离开逍遥派,自立门户,是因为师父偏心,将逍遥派绝学只传给无崖子师兄一人,对他这个二弟子处处打压、藏私不授。”李莲花将托盘放在桌上,拿起粥碗,用瓷勺轻轻搅动,“而他天赋异禀,胸怀大志,不愿埋没于门户之见,这才愤而离去,自创星宿一脉,要将真正的武学发扬光大。”
“颠倒黑白!”无崖子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涌起病态的红晕,“师父待他如亲子,何曾藏私?我教他时更是倾囊相授,连小无相功的精要都——咳咳——”
“师伯息怒。”我连忙给他顺气,手掌贴在他背心,渡入一缕温和的内力,“动气不利于伤势恢复,寒毒虽清,但五脏六腑受损未愈,最忌情绪大起大落。”
无崖子深呼吸几次,在我的内力疏导下渐渐平复,但眼神依然冰冷如霜,那是一种被至亲之人背叛、被珍视之物玷污的痛楚与愤怒。
“他这是要踩着逍遥派的名声上位。”无崖子声音低哑,“若让他成了气候,办成了这‘开宗立派大典’,江湖上不知多少人会以为逍遥派真是藏私狭隘、嫉贤妒能之门。师父一生的清誉,逍遥派数百年的名声……都要毁在他手里。”
“所以不能让他成功。”李莲花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但每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星宿派大典,我们去一趟。”
我和无崖子同时看向他。
“莲花,”无崖子眉头紧锁,因虚弱而显得凹陷的眼睛里满是担忧,“你可知丁春秋如今手下聚拢了多少亡命之徒?光是探子报上来的,就有二十余人,个个都是手上沾血的悍匪。更别说他练成了化功大法,那功夫歹毒无比,专吸人内力。你们虽有北冥神功护体,理论上不惧化功,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在他的地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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