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宁国府上下忙得脚不沾地,连贾母与王熙凤都暂住东府。王熙凤协理丧仪,贾母则代表贾府接待各府诰命夫人。贾珍身负三等将军爵位,丧仪依国礼操办,即便素来不睦的府邸也会遣内眷或管家前来致意。尤氏身份不足应对,唯贾母堪当此任。
西府这边虽稍显清闲,却也并不轻松。王熙凤既去东府,只剩探春独力支撑,连日未与姊妹们相聚,只在晚膳时说上几句话。
这日近午,凌策来到探春理事的小花厅,恰逢人少之时。侍书见他到来,忙笑盈盈上前行礼:小侯爷可曾用饭?我们姑娘还未进膳,不如一同用些?
正埋首账册的探春闻声抬头,见凌策含笑而立,颊生红晕轻嗔侍书:胡说什么?这个时辰他早该用过了。
谁知凌策摇头道:特意来向三姑姑讨口饭吃。三姑姑素来心慈,总不忍见我饿着吧?
探春耳根愈红,强作镇定道:既如此...你且留下用膳。我还有事要忙,就不作陪了。原来除探春外,王夫人恐她独力难支,特命李纨协同理家。然李纨向来重德不重才,每日点卯后便鲜少过问事务,此刻恰回房用饭去了。探春唯恐凌策在此用膳被人撞见,故欲回避。
凌策见状故作黯然:原是我惹三姑姑厌烦了。也罢,这就告辞,横竖无人关心我是否饥乏......这番做派逗得探春以袖掩唇:休要作怪!侍书,速去备膳。你且留下帮我整理剩余账册。
探春担心若侍书不在,只剩她与凌策独处恐惹人闲话。有侍书在场,也好做个见证,免得下人们背后议论。
凌策笑着在一旁坐下,望着桌上堆积如山的账册问道:
我那审查队不是已将账目错漏都标出来了么?怎么还要核对?
探春轻叹道:
这些并非那些账目,凤姐姐那边已收着了。这些是辽东庄园的账册,老太太说辽东恐怕也有问题,已派人去查了,我先熟悉一二。
余下的是府中日常开销及年后与各府往来的花费,我看其中尚有可节省之处。只是尚未想妥,还需斟酌。这些是上午婆子们新送来的,还未及细看。
凌策嘴角微抽:
这么多?莫不是故意为难?并非事事都要报到你这里。
探春低头不语。侍书抿嘴笑道:
我们姑娘是想多学着些,日后好......
住口!再胡说撕你的嘴!
姑娘冤枉,我哪敢胡说......
还敢顶嘴?真当我舍不得罚你?
见主仆二人这般情状,凌策心下明了。虽探春已记在王夫人名下,终究与正经嫡出有别。她这般用心,是想婚后能替凌策打理好家务,不叫下人钻了空子。
凌策温声道:
不必如此辛苦。这些事本可分层管理,何必亲力亲为?
这么多账册你如何看得完?不如我帮你?传出去倒是一段佳话。
谁要与你做什么佳话!再浑说就赶你出去!不去读书玩耍,偏来取笑我作甚?探春听得二字便心如鹿撞,慌忙打断,声音却越来越低。
凌策笑问:
可发现什么弊病了?
探春暗恼自己见了他就心慌意乱,连思绪都不清了,只想快些打发他走。
尚无头绪,你莫要耽误我做事。
见探春虽羞却仍与他对视,凌策赞道:
不愧是人人称道的敏探春,你放心。
探春先是一怔,旋即会意,红着脸快步离去,连侍书都忘在了原地......
土.
探春正要快步离去,凌策无奈起身唤道:
你这是要去哪儿?等会儿还得折返回来,岂不麻烦?
探春停步回首:
我去寻大嫂子说话。你爱坐便坐着,侍书快去叫人送些点心来。盯着他用完就请出去,仔细别碰乱了账本。
侍书抿唇轻笑却不动弹。探春恼道:
还愣着做什么?
姑娘,要备两份膳食么?
备什么两份!他自己用便是,我还要去大嫂子那儿办事呢!
可奶奶说稍后就回,姑娘何必来回奔波,不如先用膳吧。
见侍书这般帮腔,凌策朗笑着竖起拇指:
果然是个伶俐的,改日让香菱给你送些新奇玩意儿来!
侍书含笑行礼:
谢过小侯爷赏。
探春又羞又恼,心想这小丫头竟被收买了去。凌策伸手作邀:
快回来用膳,有事稍后再议。
探春板着脸道:
这是在和谁说话?如今连声姑姑都不唤了?
见她故意岔开话题,凌策失笑道:
老太太说了,咱们年岁相当,不必拘礼。往后各论各的便是。
探春闻言一怔,耳根顿时烧得通红。回过神来啐道:
胡说!老太太最重礼数,岂会容你这般没规矩?
凌策从容道:
你有所不知,老太太虽重礼仪,却不喜虚文。再说我与贾家本非血亲,与老太太的亲缘更是疏远。
听他刻意强调非血亲三字,探春只觉心口怦怦直跳。还未及细想,又听凌策温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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