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了几天,白璃已经能勉强说几句普通话了。
这几天江让也一直待在他的家里——准确来说,是待在他的吊脚楼里。白天教他说话,晚上听他用生硬的普通话一字一顿地叫自己的名字,偶尔夹着几句苗语,听起来软得要命。
“江让。”
屋里突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呼唤。
江让起身,走出去一看,就看到少年坐在竹桌前,整个人看起来乖得不行。上次那个给他们看病的医者也来了,正坐在另一张竹椅上抽烟。
“坐。”白璃抬头看到他,眼睛一亮,立刻用普通话对他说。
他似乎很喜欢这种“江让什么都听他的”感觉,说“坐”的时候,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点小小的得意。
江让笑了一下,顺着他的意思在他旁边坐下:“好。”
医者把烟在鞋底下摁灭,走过来,又检查了一遍他的身体——按了按他的胸口,敲了敲腿,问了几句简单的问题。
“恢复嘞差不多了。”男人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
“谢谢。”江让点头。
他还是不太习惯对方的口音,听着总觉得像是在听某种奇怪的方言歌曲,但对方救了他的命,他说“谢谢”的时候,语气是真心实意的。
“请问,我的朋友他们呢?”他又问。
“他们伤比你这轻多了。”医者想了想,用还算能听懂的普通话说,“这两天在寨子里闲逛。”
“闲逛”两个字,他说得有点重,像是在强调“他们没事,就是到处乱跑”。
一旁的白璃耳朵明显动了一下。他用苗语飞快地问了医者一句什么,声音清亮,带着一点急切。
医者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用苗语回答了他几句。
白璃听完,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眉眼还是好看的,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多了点阴霾,嘴角也抿成了一条直线,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
江让不用懂苗语,他伸出手,揉了揉白璃的头,动作一如既往地温柔:“没事的。”
白璃被他揉了头,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睛又亮了起来,像是被顺了毛的小动物。他学着江让的样子,也抬手去揉江让的头。
医者在旁边看着,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摆摆手:“好好休息,别乱跑。”说完就背上他的竹篓走了。
等男人离开,江让才用简单的词语,配上手势,向白璃表达了自己想出去走走、找同学的意思。
白璃盯着他的嘴,努力分辨。过了几秒,他点点头,似乎听懂了。
他站起来,拿起挂在门边的银项圈,小心地戴回自己脖子上,又拿起江让的外套,递给他。
江让接过外套穿上。
白璃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走过去牵住他的手,陪着他一起出去。
这个苗寨确实太偏远了。
寨子在山下面,四面都是连绵的青山,云雾在山腰上绕来绕去。电线勉强拉了进来,晚上能点上电灯泡,可手机信号是一点都没有。江让把手机开机试了好几次,屏幕上始终显示“无服务”。
石板路两旁是一座座吊脚楼,柱子被岁月磨得发亮。寨子里的女人在外面用木盆洗衣服,木槌一下一下敲在衣服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看到白璃,她们立刻笑着用苗语跟他打招呼,声音热情。
白璃也高兴地用苗语回应她们,嘴角扬着,眼睛亮晶晶的。回应完,他像是怕别人不知道江让是“他的”,故意拉起江让的手晃了晃,笑得像只小狐狸。
江让看着这样的他,几乎挪不开眼。
怎么会有人笑起来这么好看。
他正看得入神,身后突然有人喊他的名字:
“江让!”
江让回头一看,是谢霖和他的其他两个同学。
“太好了,你没事!”谢霖快步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鬼地方连个网络都没有,我都没法给家里报平安。”李明在一旁抱怨,“我妈要是知道我来玩出车祸,估计得杀了我。”
他们一共三男一女。女的是谢霖的表妹谢安瑶,长得挺漂亮,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头发扎成马尾。另外两个男生一个是李明,一个是陈木。李明一直在追谢安瑶,这次旅游就是他死缠烂打求着谢霖,让他带表妹一起出来的,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大家没事就好。”江让牵着白璃的手,语气平静。
“这是?”谢安瑶好奇地看着白璃。
“这是我的救命恩人。”江让嘴角微微勾起,眼神不自觉地柔了下来。
“哦,那他会说普通话吗?”李明问,“这寨子里没几个会说普通话的。我想问问怎么才能出去。”
江让摇了摇头:“他只会一点。”
“看来只能等下周跟着他们去镇上了。”陈木叹气。
谢安瑶解释了一下:“那个给我们看病的大叔说,他们下周五会去镇上买东西。到时候应该可以带我们一起出去。”
“那就好。”江让点头。
他能感觉到,从谢霖他们出现开始,白璃的手就一点点收紧了。少年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也冷了不少,安静,却明显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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