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话,巧妙地化解了赌约带来的冲击,将沈星澜的成功归结于“外祖父的事先告知”,既保全了自己的面子,也间接承认了她继承遗产的某种“合法性”。
沈星澜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她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那么,陆先生,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讨论刚才中断的‘合作’了吗?”
赌约的目的已经达到。她向他,也向所有在场的人证明,她并非任人摆布的棋子,她拥有匹配这份遗产的专业能力和隐藏的筹码。这为她接下来面对这场荒诞婚姻,赢得了一丝宝贵的喘息空间和谈判底气。
陆砚深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下,姿态变得正式了些许。“当然。”他目光扫过周律师,“周律师,请继续。关于这份遗嘱的条件,我想和沈小姐……单独谈谈。”
“单独”二字,他咬得略重。周明辉立刻领会,起身示意其他无关人等离场。尽管有人面露不忿,但在陆氏科技掌舵人无形的威压下,还是陆续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很快,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如同背景板般沉默的助理和周律师。
气氛变得更加微妙和私密。
“沈小姐,”陆砚深开门见山,之前的玩世不恭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商人式的直接,“赌约很精彩,我看到了你的能力和价值。这让我对这场‘合作’更有信心。”
他略一停顿,墨黑的眼眸直视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灵魂深处:“现在,没有外人在场。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沈老先生的遗嘱条件,对你我而言,都是一场意外。但不可否认,它提供了一个各取所需的平台——你得到博物馆和学术自由,我得到沈家在某些关键董事会上的支持,助我稳定陆氏内部,推进新的战略项目。”
“这是一份为期两年的契约婚姻。在此期间,我们需要在必要场合扮演‘恩爱夫妻’,应对家族和外界目光。私下里,我们互不干涉对方的私人生活和事业,除非涉及共同利益。两年后,婚姻关系和平解除,你获得完整遗产,我达成商业目标。如何?”
他的条款清晰、冷酷,将情感完全剥离,只剩下赤裸裸的利益交换逻辑。
沈星澜安静地听着,心脏在胸腔里平稳地跳动。她知道,这才是这场婚姻的真实面貌。外祖父或许有更深层的用意,但此刻,与陆砚深达成清晰的契约,是她唯一理性的选择。
她失去了亲情,但不能连追求职业极致的机会也失去。星辉博物馆和那些研究资料,是她无法放弃的梦想阶梯。用两年的婚姻自由,换取梦想的通行证,以及……或许能解开外祖父为何如此安排的一丝线索。
她抬起眼,目光清亮而坚定,如同经过精密鉴定后得出的最终结论:“可以。但我有三个条件。”
陆砚深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第一,婚姻存续期间,彼此尊重,不恶意诋毁,不利用婚姻关系伤害对方名誉及事业。”
“第二,我需要完全的职业自主权,星辉博物馆的管理和运营,在我的专业领域内,我拥有最终决定权。”
“第三,”她顿了顿,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关于我外祖父为何如此安排,我希望在合作期间,拥有与你同等的信息知情权和调查权。”
陆砚深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洁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片刻后,他扯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弧度:“很合理。你的条件,我接受。”
他站起身,向沈星澜伸出手。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腕间一枚低调的铂金腕表折射出冷硬的光泽。
“那么,”他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算计,或许还有一丝对未知合作的期待,“沈星澜小姐,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沈星澜看着伸到面前的手,微微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自己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稳稳地放了上去。
“合作愉快,陆砚深先生。”
两只手短暂地交握。他的手心温热,她的指尖微凉。
一场始于遗产与契约的错位相遇,就在这冷静而克制的握手中,正式拉开了序幕。会议室外,是属于他们的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会议室里,一条被强行绑定的命运之线,已经悄然系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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