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塔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少年那副专注到极点的模样,嘴角不由得扬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暖意的微笑:“记得这么详细?怎么,打算以后出师了,自己动手改装?”
小约瑟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是将整个星辰大海都装了进去,他用力地点头,频率快得像小鸡啄米:“嗯!越塔教官,我想好了!等战争结束了,我就专门研究无人机!不是用来打仗的,是用来给各个难民营的孩子们送东西的!送他们从来没吃过的、花花绿绿的糖果,送印着漂亮图画和故事的课本,送……送那些能让他们笑起来的东西!”他憧憬着,声音里充满了对遥远和平的向往。
越塔正在拧紧最后一颗螺丝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仿佛咽下了某种突然涌上心头的、酸涩而复杂的情感。他伸出那只沾着油污的大手,罕见地、极其温柔地摸了摸小约瑟那头有些蓬乱、却柔软的黑发,声音里带着一种被他努力压制、却依旧泄露出来的细微哽咽:“会的……小子,相信教官,战争……总有一天会结束的。等到那一天真的来了,我们就用这些无人机,挂上最甜的巧克力,挂上画着向日葵和和平鸽的课本,飞到每一个孩子的窗前,告诉他们……噩梦已经过去了。”
小约瑟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承载着未来梦想的小本子,贴身揣进怀里,仿佛那是比生命更珍贵的宝藏。他继续帮着递送工具,小手又稳又准,每次递出的螺丝刀或钳子,都恰好是越塔下一步所需要的型号。两人之间,一种超越年龄与身份的、基于共同信念的默契,在无声的协作中静静流淌,宛如配合多年的亲密战友。
而在更深、更隐蔽的地道机库中,卡沙正与舍利雅一起,对那三辆即将承载着无数人生死希望的补给车,进行着出发前最后一次全面检查。这三辆由民用中型卡车改装而成的车辆,通体被喷涂上了与迦南谷地沙土几乎完全一致的沙漠黄伪装色。此刻,它们的车厢被防雨帆布严密地覆盖、捆扎着,里面满载着从抗生素、霍乱疫苗、生理盐水,到高能量压缩饼干和净水药片等所有能搜集到的紧急物资,沉重得连悬挂系统都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它们静静地停在那里,不像冰冷的机械,更像三艘在绝望之海中,承载着最后希望的诺亚方舟。
舍利雅单膝跪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半个身子探入第一辆卡车的车底,手中强光手电筒的光束,如同手术刀般,在复杂的关键部位——发动机油底壳、传动轴、刹车管路——仔细地游走、检查。她伸出手,用力按了按那几个格外巨大的越野轮胎,轮胎侧面深刻的防滑纹路,几乎能卡进成年人的小指。“所有轮胎都换成了全新的、加深花纹的沙漠越野胎,”她的声音从车底传来,带着一丝金属腔体的回音,“抓地力足够,在松软的沙地上高速行驶也能保持稳定。车厢内部关键位置,我们都额外焊接了5毫米厚的均质钢板,虽然增加了重量,但足以抵挡远距离流弹和炮弹破片的侵袭。”
卡沙沉默地绕着三辆车走了一圈,他的指尖最终轻轻拂过车厢帆布下,那些被小心安置的、用厚实隔热材料包裹着的生理盐水袋——这是越塔想出的妙招,在行动前,会用车载电源将这些盐水加热到接近人体体温的37℃。这样,在“天眼”的热成像传感器上,这三辆卡车就会呈现出“载满人员”的典型热源特征,从而极大地增加其作为“高价值目标”的诱惑力。“小约瑟驾驶的那辆沙滩车上,也需要安装同样的‘热源诱饵’,”卡沙对刚从车底钻出来的舍利雅说,后者正在用一块破布擦拭着手上沾到的油污,“而且量要更大,热源特征要更明显。必须让‘天眼’的系统算法第一时间就判定,那辆快速机动的小车,才是我们试图投送的主力部队,是优先级最高的打击目标。只有这样,它才能成功地将大部分无人机的注意力,从真正重要的补给卡车上引开。”
舍利雅直起身,将擦手的布塞回口袋,望向卡沙的眼神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忧虑:“我已经让技术班的队员给沙滩车也安装好了加热装置和盐水袋,就固定在副驾驶座后方。驾驶座旁边,我们也用能找到的最好凯夫拉材料,加装了一块简易的防弹护板,虽然……可能作用有限。”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些,“你坐在副驾驶位,一定要万分小心。无人机的对地导弹,引导头灵敏得可怕,一旦被它的激光或者红外线牢牢锁定……”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那沉重的意味,已然弥漫在空气中。
卡沙打断了她未尽的话语,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她同样坚实的肩膀,仿佛要将信心传递过去:“放心,舍利雅。我向你保证,我会尽我所能护住小约瑟,也一定会把这批救命的物资,一颗不少地送进南部难民营。”他的目光与她对视,看到了她眼中那份源于战友的关切,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上次自己因伤口感染引发高烧,昏迷不醒时,正是舍利雅带着医疗班,连夜冒险潜入交战区边缘的山地,寻找稀缺的草药。回来时,她的作战靴鞋底几乎完全磨穿,脚底板上全是混着沙土的血泡……一股混杂着感激、责任与决绝的暖流,悄然涌过他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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