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药带来的熔岩灼流尚未平息,在雷恩的血管里奔突冲撞,每一次心跳都像擂响一面蒙着兽皮的战鼓,沉重而充满蛮力。指尖残留着捏碎玻璃烧杯的刺痛感,手背上那道灼痕被新生的力量刺激得隐隐发烫。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肌肉纤维被粗暴撕裂又在魔药作用下飞速重建的微妙麻痒,骨骼深处传来的、如同锻造钢铁般的低鸣。
罗伯特教授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厚厚的玳瑁眼镜片反射着魔药调配室残留的、来自坩埚的微光。他像一位经验丰富的工程师审视着刚刚完成高压测试的新引擎,冷静的目光在雷恩绷紧的脖颈线条、微微起伏的胸膛以及那双骨节分明却不自觉紧握的拳头上扫过。
“感觉如何?像是吞下了一整条安格斯斗牛犬的精魄吧?”教授的声音带着一丝了然的调侃,“力量在咆哮,骨头嘎吱作响,看什么都想给它一拳?”
雷恩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那股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破坏冲动,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带着力量挤压下的沙哑:“…更像被塞进了一台高速运转的蒸汽锻锤里。”
“正常。”罗伯特教授站直身体,语气变得严肃,“战士途径的魔药,从来都是最直接也是最粗暴的。它不是在温和地引导灵性,而是强行将‘战士’的规则烙印砸进你的血肉筋骨里。这股力量,你现在能感觉到,但它还不是你的。它像一头刚被捕获、关进铁笼的猛兽,充满野性,随时可能反噬。”
他走近一步,伸出一根沾着油污的手指,点了点雷恩依旧滚烫的眉心:“记住,‘战士’不是莽夫!序列9的‘战士’,核心是‘体魄的掌控’与‘意志的凝聚’。魔药的力量需要你用自己的身体去‘消化’,用自己的意志去‘驯服’。去奔跑,去跳跃,去负重,去挥拳,去感受力量在肌肉纤维间传递的轨迹,去学习如何将这股爆炸性的洪流精准地导向你的拳锋、你的脚步!直到你感觉那力量不再是外在的枷锁,而是你手臂的自然延伸,是你呼吸的一部分。”
教授的眼神锐利起来:“只有这样,你才能彻底融合这序列的力量,将‘战士’的位格稳固在你的灵性核心之上。然后,”他顿了顿,“才谈得上服用后续的‘能力觉醒魔药’——无论是强化你的‘钢铁皮肤’,还是赋予你‘冲锋践踏’的战技,或者让你精准锁定百米外目标喉咙的‘弱点感知’。没有稳固的基础,强行服用能力魔药,就像在未冷却的铸件上淬火…结果只会是碎裂或者扭曲。”
消化…掌控…驯服…雷恩咀嚼着这几个词,感受着体内依旧奔腾不息的力量洪流。这比前世考取任何一个专业资格证书都更原始,更危险。
“至于现在,”罗伯特教授话锋一转,拍了拍雷恩的肩膀——力道不小,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驱策,“该去给你的‘敲门砖’找个好买家了。圣徽工业协会的契约等着落笔,一千镑预付款等着入账,后续是喝西北风还是给你的‘战士’之路添砖加瓦,就看接下来的谈判了。跟我来。”
他们离开弥漫着血腥、草药和高温金属余味的魔药调配室,重新步入“圣徽之核”那冰冷、布满管道和齿轮嗡鸣的通道。这一次,教授没有走向下层,而是沿着一条盘旋向上的铸铁楼梯,进入了教堂建筑的中层区域。
空气骤然变得不同。通道铺上了厚实的深红色羊毛地毯,吸收了脚步声。墙壁覆盖着深色的橡木板,打磨得光可鉴人,镶嵌着黄铜的蒸汽阀门和齿轮浮雕作为装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昂贵的熏香气味——雪松木、没药混合着微弱的臭氧,试图掩盖下方工业核心传来的机油味。光线也变得柔和,来自壁挂的、造型典雅的煤气壁灯,灯罩是磨砂玻璃,上面蚀刻着精致的齿轮花纹。
他们停在一扇厚重的、镶嵌着黄铜蒸汽圣徽的双开橡木门前。门两侧站着两名身穿黄铜滚边黑色制服、佩戴蒸汽手枪的“秩序之锤”守卫,眼神锐利如剃刀,扫过雷恩胸前那枚还留有体温的铁灰色序列徽章和罗伯特教授胸前的身份铭牌,微微颔首。
罗伯特教授推门而入。
契约公证室宽敞而华丽。高高的穹顶绘制着象征“秩序”、“创造”与“繁荣”的宗教壁画——齿轮咬合驱动星辰,熔炉锻造大地,天平称量金币。巨大的落地彩绘玻璃窗描绘着圣徒们手持工具和蓝图的情景,窗外的阳光被滤成斑斓的色彩,投射在深红的波斯地毯上。房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光可鉴人的红木长桌,桌腿和边缘都包着黄铜,桌面上铺着厚重的深红色丝绒桌布。
长桌主位,坐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裁剪极其合体的深紫色长袍,袍子上用金线绣满了极其繁复、细密的蒸汽管道网纹路。胸前佩戴着一枚足有婴儿拳头大小、镶嵌着红宝石、构造精密无比的金色齿轮圣徽。他看起来大约五十多岁,面容保养得极好,皮肤白皙,下颌剃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巧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是冰冷的灰蓝色,像结了冰的湖面。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正随意地把玩着一柄细长的、镶嵌着珍珠母贝的镀银拆信刀。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久居高位、手握重权、将一切都视为可计算成本的冰冷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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