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庄里丰收的喜悦还未散去,那沉甸甸的稻谷和活蹦乱跳的鲜鱼所带来的震撼,已随着司农司官员们的马蹄,一路疾驰,直达天听。
几乎是同一时间,户部尚书李铭捧着那份“阶梯田赋”策,已是在御书房内与皇帝深谈了近一个时辰。
皇帝越看越是心惊,越听越是赞赏,这等体恤民情、高瞻远瞩之策,竟是出自一位女子之手!他当即便对李铭道:“此策甚好!明日朝会,便由爱卿向众臣阐述,且看百官如何评议。”
翌日清晨,金銮殿上。
李铭依旨出班,将“阶梯田赋”的核心要义娓娓道来。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炸开了锅。
一部分官员,尤其是出身寒微或深知地方民情的,闻言眼前皆是一亮,纷纷出列附和:
“陛下,李尚书所言极是!此策体恤民情,方能真正安抚民心,稳固社稷啊!”
“妙啊!按等征税,浮动收取,方能显朝廷公允之心,使民力得以休养生息!”
然而,另一部分与富户权贵牵连甚深的官员,立刻站出来激烈反对:
“荒谬!田赋乃国之根本,岂可如此儿戏,朝令夕改?”
“此策看似公允,实则打压勤勉开拓之富户,滋养惰农,长此以往,谁还愿苦心经营田产?于国于民,皆是大害!”
“况且,田地等级如何划定?收成如何核验?其中可操作之处甚多,极易滋生贪腐,扰地方安宁!”
两派官员各执一词,引经据典,吵得面红耳赤,金殿之上一时喧闹如市集。
高坐龙椅上的皇帝,面色沉静,目光扫过下方争论不休的臣子,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他并未立刻表态,待争论稍歇,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赋税之事,关乎国运民生,不可不慎。此事,容后再议。”
一句话,暂时压下了朝堂的纷争。
然而,风波并未就此平息。
紧接着,司农司卿紧接着出列,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陛下,臣有本奏!臣等昨日于京郊谢侍郎夫人温氏之田庄,亲眼见证‘稻田养鱼’、‘果药套种’之奇观!稻谷鱼肥,果药并丰,同一片土地,产出倍增!更有其招募流民,‘以工代赈’,使流民得以安身立命,庄户增收,实乃一举多得之善政!此等农法若推广全国,我大靖粮仓何愁不丰?此乃陛下仁德,天降祥瑞以福泽万民啊!”
司农司卿的奏报,比方才的赋税之策更具体,更直观,带来的震撼也更为猛烈。
虽然温禾之前献上的杂交水稻、红薯、土豆已然震惊朝野,但这巧妙利用生态、在同一片土地上实现多种产出的“立体农法”,再次让满朝文武目瞪口呆。
稻田里怎么能养出那么肥的鱼?
果树下怎么能种出那么好的药材?
这完全颠覆了他们固有的认知!
皇帝听着司农司卿详尽的汇报,看着手中记录的惊人产出数据,眼中精光连闪。
他之前便对这位屡创奇迹的谢夫人有所耳闻,今日接连两件大事,竟都与她有关!
他目光扫过下方众臣,沉声道:“宣,谢侍郎夫人温禾,即刻入宫,偏殿见驾。另,宣丞相谢知远、杨阁老、承恩公、首辅徐阶,六部尚书及大司农一同前往。”
皇帝沉声下令,他必须要亲自见一见这个奇女子。
圣旨传到谢府时,温禾正与阿蛮核对新一季点心的用料。
听闻皇帝宣召,她心知定是为了田赋与农法之事,虽有些意外于阵仗如此之大,却也不见慌乱,从容更衣,随着内侍登上了前往宫城的马车。
当温禾在谢景珩的陪伴下步入偏殿时,只见殿内已坐满了大靖朝最顶尖的权贵重臣。
除了皇帝,她的公公丞相谢知远、杨阁老、承恩公、首辅徐阶,六部尚书以及大司农皆在座,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她依礼参拜,举止沉稳得体。
皇帝并未过多寒暄,直接问起了农事与流民安置。
温禾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实践所得的“稻田养鱼”如何互利、“果药套种”如何利用空间与光照、“以工代赈”如何稳定人心激发劳力等道理,用最朴实易懂的语言娓娓道来。
她言语清晰,条理分明,每一个观点都有田庄的实际数据支撑。
当皇帝问及她对“阶梯田赋”之策以及朝臣所谓对“富户不公”质疑的看法。
温禾想了想,将昨日与谢景珩推演的道理,用更精炼清晰的语言再次陈述,每一个论点都紧扣民生实际与国之根本。
当她话音刚落,工部尚书孙毅便皱着眉出言反对:“谢夫人所言虽有一定道理,然田地等级划定、收成核验,工程浩大,且极易滋生弊端,恐得不偿失!”
他主管工程,首先想到的便是实施的难度与成本。
紧接着,与许多勋贵富户关系密切的承恩公也声如洪钟地附和:“正是!富户经营田产亦是不易,如此政策,岂非寒了尽心为国纳税者之心?长此以往,谁还愿倾力投入田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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