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得化不开。破旧的小屋内,只有那盏如豆的油灯在顽强地跳跃,将老瞎子佝偻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摇曳不定,仿佛他背负着一段沉重无比的历史。潮湿的霉味、陈旧的木头气息与草药淡淡的苦涩交织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周玄机坐在小凳上,双手紧紧攥着膝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师父那句“你父母的事,是时候告诉你了”如同一声惊雷,在他脑海中反复炸响,将他十八年来的认知击得粉碎。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命硬克亲的孤儿,是师父慈悲才将他收养。可如今,这看似坚固的认知壁垒,竟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
老瞎子沉默着,那张布满沟壑的脸在昏黄的光线下更显沧桑。他空洞的眼眶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向了遥远的过去。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被风沙磨砺过的石头。
“玄机,”他唤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你一直以为,咱们周家,不过是懂些皮毛、靠着给人看看坟茔宅基混口饭吃的民间术士,对吗?”
周玄机喉咙发干,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师父看不见,才低声应道:“难道……不是吗?”
“错了,大错特错。”老瞎子缓缓摇头,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骄傲,“我周氏一族,传承久远,源自上古,乃是世代守护神州龙脉、平衡阴阳秩序的风水世家!我们守护的,并非一家一姓之吉凶,而是这天下苍生的气运流转!”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千钧重担。
“天下……气运?”周玄机喃喃重复,这四个字太重,几乎超出了他的想象。他脑海中浮现出白天在赵家宅基地看到的那缕黑气,那看似微不足道的怨气,若放任不管,是否终将汇聚成祸患一方的灾劫?原来,师父教他的每一道符咒、每一句咒语,都不仅仅是糊口的营生,而是守护苍生的手段。
“不错。”老瞎子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如古钟,“我周家世代守护一物,名曰——‘天罡北斗阵图’。”说到这个名字时,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带着无比的敬畏,仿佛怕惊扰了冥冥中的什么。油灯的火焰随之猛地跳动了一下,在墙上投下更扭曲的影子。
“此阵图并非凡物,传说乃先古大能观星测斗,依天地至理绘制而成,其上蕴藏着星辰运转、地脉流动的无上奥秘。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规则的核心,一种锚定神州气运的枢纽。它维系着这片土地上生气与死气、清灵与浊煞的平衡。一旦阵图有失,或被邪祟之力侵蚀,轻则灾祸频发,生灵涂炭,重则……龙脉崩毁,王朝倾覆,天下陷入浩劫!”
老瞎子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打在周玄机的心上。他从未想过,自己那看似平凡无奇,甚至有些落魄的家族,竟然背负着如此惊天动地的使命。这不再是乡野怪谈,而是关乎国运兴衰的秘辛!
“那……我爹娘……”周玄机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隐隐预感到了什么。双手不自觉地攥得更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仿佛这样能抓住一丝真相的线索。
老瞎子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空洞的眼眶似乎更深了。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陈旧岁月的苦涩味道。
“十八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的声音陷入了回忆,带着冰冷的寒意,“那时,你尚在襁褓之中。你父母,周远山和苏婉,他们并非如我告诉你的那般,是染上急病去世的。他们是……在执行守护阵图的使命时,神秘失踪了。”
“失踪?”周玄机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记忆深处,仿佛有模糊的片段闪过——那是一个暴雨滂沱的夜晚,婴儿的啼哭与雷声交织,而他被师父裹在破旧的襁褓里,颠簸在泥泞的山路上。原来,那并非梦境,而是真实的记忆碎片。
“嗯。”老瞎子沉重地点头,声音沙哑,“那一夜,星象大乱,荧惑守心,西方有赤贯妖星划破天际。族中传承的‘定星盘’疯狂示警,显示‘天罡北斗阵图’的一处重要辅枢节点,位于西南方位的‘地肺之眼’,正遭受前所未有的冲击。你父母身为当代族中最杰出的传承者,义无反顾,连夜前往查探。”
他的话语停顿,仿佛在努力回忆那夜的每一个细节。屋外的风雨愈发猛烈,狂风裹挟着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屋顶的茅草上,仿佛无数恶鬼在拍打着门窗。油灯的火焰被风吹得左右摇摆,光影在墙上忽明忽暗,映出老瞎子脸上扭曲的阴影。远处,偶尔有闪电劈开墨黑的夜空,映亮院中那棵老槐树,枝桠在狂风中张牙舞爪,如同地狱伸出的鬼爪。
“那夜,族中的‘定星盘’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指针疯狂旋转,盘面泛起诡异的幽蓝光,甚至有几道裂纹在盘身蔓延。族老们脸色煞白,这是自阵图设立以来从未有过的异兆。你父母对视一眼,周远山提剑,苏婉握罗盘,双双披上蓑衣,冲进了滂沱大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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