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
黄公公脸上的感激和热切突然凝住,他像是猛地回过味来。
眯起那双精明的眼睛,狐疑地上下重新打量着虞战,
“方才在那食肆里,你明明说是虞府的远亲?”
“怎么这转眼之间,就成了虞大人的亲孙子?”
月光下,黄公公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久在宫中历练出的多疑本性开始占据上风。
今晚这遭抢劫,以及虞战恰到好处的出现,此刻想来,确实透着几分不寻常。
虞战心中凛然,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演技稍有破绽便会前功尽弃。
他浓眉猛地一皱,脸上那点强装的洒脱瞬间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苦大仇深、饱含屈辱又无可奈何的神情,他重重叹了口气,
“公公有所不知啊!您当我是愿意藏着掖着吗?”
他摊开手,表情痛苦,
“实在是…有难言之隐,不敢到处声张,怕给我那祖父…惹来非议啊!”
他上前半步,压低了声音,仿佛要将满腹的委屈和盘托出:
“不瞒公公,我…我娘亲,并非祖父明媒正娶的儿媳,我…只是个见不得光的庶出之子!”
“若非身上还流着虞家的血,恐怕连这枚玉佩都保不住!”
他指了指腰间的玉佩,眼神黯淡:
“祖父身为朝廷重臣,最重清誉颜面。”
“我这般出身,若是被外人知晓,四处宣扬,岂不是往他老人家脸上抹黑?”
“让那些御史言官知道了,又该如何弹劾他治家不严?”
“所以…今日在食肆,人多眼杂,我怎敢如实相告?只能以远亲搪塞过去。”
“这么说,你就是崔夫人口中那个……上不得台面的‘野种’?”
黄公公的眼睛,微微眯起,从头到脚。
用一种全新的、审视的目光,缓慢而仔细地重新打量着虞战,
他的目光扫过虞战腰间那柄短刀。
又落在他袖口处,那里,一抹青黑色的狂放云纹刺青若隐若现。
“但也不至于……沦落到需要亲自别着这杀才的玩意儿,在身上留下这些只有市井泼皮才有的印记,在街面上与人刀口舔血吧?”
虞战迎着黄公公审视的目光,不仅不退。
反而向前逼近半步,声音因为极力压抑的激动而带着嘶哑的震颤:
“公公问我至于不至于?!”
他几乎是低吼出来,
“我也想问!我也想知道,一个顶着虞家姓氏的人,何至于此?!”
“您是宫里的人,见多识广!”
“您告诉我,一个被嫡母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野种’,还能怎么活?!”
“能活到今天,全凭我这双拳头、这把刀子!”
虞战突然仰天大笑,笑声豪迈甚至带着几分狂放,在寂静的竹林中远远传开。
他猛地抬手,“刺啦”一声扯开了胸前的粗布衣襟。
露出肌肉虬结、线条分明的精壮胸膛,以及胸口那只栩栩如生、张牙舞爪的猛虎刺青!
“哈哈哈!公公若是不信,大可去西城随便拉个人打听打听!”
虞战声若洪钟,带着一股市井豪强的草莽之气,与刚才那苦大仇深的庶子形象判若两人:
“我虞战,八岁就敢单挑勒索学童的泼皮!”
“十二岁便横扫西城三家赖账的赌坊,帮苦主讨回救命钱!”
“去年在洛水河畔,青龙帮七个持棍拿刀的好手围我一人,被老子赤手空拳,全都放倒扔进了河里喂鱼!”
他越说越是兴起,仿佛彻底放开了,一脚“砰”地踩在路边一个废弃的石墩上:
“还有上个月西市那场大火!烧红了半边天!”
“官府的兵丁都缩在后面,是谁带着百十个弟兄,不要命地往里冲,扛出水缸,拆了火道,救出十几户人家?”
“是我虞战!”
“满西城的百姓商贩,谁不认得我‘净街虎’……呃,谁不知道我虞战是条仗义疏财、替天行道的好汉子!”
黄公公被这一连串的自吹自擂震得目瞪口呆,旁边两个小太监却听得两眼放光。
“可...可这也不能证明...”
老太监还在挣扎。
虞战突然压低身子,那张英俊中带着痞气的脸凑到黄公公面前:
“公公若不信,明日去虞府一问便知。就说...”
他邪气一笑,
“就说西城虞战,问祖父安好。”
正说着,竹林外的小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金属甲叶碰撞的铿锵之声。
一队约莫十人的巡城兵马提着灯笼,正往这边快速赶来,显然是听到了之前的动静。
领头的校尉手按腰刀,高声喝问:
“什么人在此喧哗?!”
“糟了!”
虞战脸色骤变,对着黄公公急声道:
“公公,在下这身份……实在不便与官面上的人打交道。”
“咱们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他竟不等黄公公回应,一个干净利落的鹞子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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