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重压忽然被移开。王子月半睁着眼,脸还沾着凝固的血,冻得发僵。她看见一个穿着青布袍的老者蹲在她面前,袍角沾着草屑和雪籽,头发用木簪束着,看着寻常,可指尖搭在她腕上时,却带着点草药的凉香,驱散了些许血腥味。老者旁边站着个中年男人,背着柄长剑,剑鞘是普通的鲨鱼皮,可他眼神锐利如鹰,正扫过满地狼藉——翻倒的马车、倒在血泊里的仆从、惊惶嘶鸣的马,还有缩在一旁、胳膊不自然弯着的王梓旭。
“崔兄,这边还有气。”中年男人的声音沉却稳,刚抱起王子旭,孩子就疼得“嘶”地抽气,他立刻放轻动作,指尖轻触子旭胳膊,眉头微蹙:“胳膊脱臼带骨裂,先找东西固定。”说着又抬眼,指了指翻倒的车厢,“里面的妇人怕是要生了,刚听见痛呼声不对。”
被唤作崔兄的老者正是神医谷的崔谷主,他刚为王子月把完脉,又挪到车厢边,掀开歪斜的车门帘,王氏正蜷缩在里面,脸色白得像雪,额上全是冷汗,下身的衣裙已经湿了一片。崔谷主搭手在她腕上,片刻后脸色凝重起来:“动了胎气,要早产了。双胎早产,凶险得很。徐兄,麻烦你护着些,我得就地搭个棚子。”
中年男人应了声,拔出背上的剑,剑尖往旁边一挑,几根粗些的枯枝就滚到近前,他又用剑鞘扫开周围的雪,动作利落,无形中透着威慑——哪怕此刻没了匪,也得防着野物或再有人来。
风雪这时终于大了起来,不再是零星的雪籽,而是大片大片的雪花,打着旋儿从天上落下来,像要把这世间的污秽都盖住。不过片刻,地上的血迹就淡了,只留一片片深色的印记,很快也会被厚雪埋住。
崔谷主让徐姓男子帮忙,用枯枝和马车里散落的毡布搭了个临时的避风棚,又从自己随身的药箱里翻出草药和银针。棚里,王氏的惨叫声刺破风雪,一声比一声凄厉,听得人心头发紧。
王砚跪在棚外的雪地里,膝盖陷进刚落的薄雪里,冷意顺着裤管往上爬,一点点冰冻他那赤裸的心。他脸上沾着血和雪,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望着棚里晃动的影子,听着妻子的痛呼,再看看被徐姓男子抱在怀里、咬着唇不敢哭出声的王子旭,还有躺在一旁、脸上血渍未干、眼神发怔的王子月,喉头哽咽得像堵了棉絮,眼泪混着雪水往下淌。
死伤的仆从倒在不远处,忠心的王忠……他不敢去看。
哪有匪是这样的?不求财,不抢物,上来就下死手,分明是要置他们全家于死地!
王砚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混着血水渗出来,他却觉不出疼。心底的恨意像被风雪点燃的枯草,在眼底翻涌——是京里的人!定是父亲和主母,他们容不下他,竟连王氏、连未出世的孩子、连这几个无辜的仆从都不放过!此仇此恨,若今日能活,他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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