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上,时间仿佛被寒意凝滞,又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
王权富贵维持着那个略显僵硬的坐姿,手臂保持着虚拢的姿势,指尖落在萧秋水温热的脊背上,一下,又一下,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括,不知疲倦,也……不敢停下。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人,或者说是变成猫的人,只能笨拙地重复着这唯一似乎有效的动作。
室内外的温差,让他自身的体温在接触中缓慢传递过去,加上那单调却持续的抚摸,怀里那团毛茸茸的小家伙总算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身体也渐渐从僵硬变得柔软,甚至……有些过于柔软了。
细微的、平稳的呼吸声,从他胸前传来。
王权富贵抚摸的动作顿了顿,垂眸看去。
萧秋水不知何时,竟然……睡着了。
小小的脑袋枕在他的臂弯里,耳朵彻底放松地耷拉着,粉嫩的鼻尖微微翕动,胡须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大概是刚才情绪起伏太大,又委屈了一场,加上吃饱喝足,被这有节奏的抚摸和稳定的体温包围,困意终于战胜了委屈,将他拖入了梦乡。
甚至,喉咙里还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咕噜声,尾巴也放松地垂落下来,尾尖偶尔无意识地轻晃一下。
王权富贵:“……”
他停住了所有动作,身体僵得更厉害了。
睡着了?
在他怀里?
这……接下来该怎么做?
继续摸?会不会把它吵醒?不摸?万一它醒了又委屈怎么办?
生平第一次,王权富贵在面对眼前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时,感到了如此清晰的“无所适从”。
这比任何事都让他棘手。
他就这么僵坐着,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玉雕,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生怕惊扰了腿上这团沉睡的暖意。
许久,久到他的腿都有些发麻,他才极其缓慢地、尝试着,动了一下。
不是大的动作,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手臂的姿势,让萧秋水能枕得更舒服些。
小猫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脑袋在他臂弯里蹭了蹭,找了个更温暖的角度,又沉沉睡去,甚至伸出粉色的小舌头,无意识地舔了舔嘴角。
王权富贵的心,像是被那粉嫩的舌尖,极轻地挠了一下。
一种奇异的、从未有过的满足感,混合着依旧存在的手足无措,悄然滋生。
他低头看着怀中安睡的小东西,那身橘黄色的绒毛在天光下,泛着柔软温暖的光泽,肚皮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看起来毫无防备,甚至……有点乖。
和他清醒时那炸毛、警惕、委屈巴巴的样子,截然不同。
看着这样的萧秋水,王权富贵心底那片冰湖,又融化了一小块。
连带着周身萦绕的、属于兵人的冰冷剑气,都仿佛柔和了些许。
他就这么静静地抱着,看着,忘了时间,也忘了自己最初坐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王权富贵回神,动了动,怀里的萧秋水似乎被这细微的动静惊扰,耳朵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呜噜”声,但没有醒。
王权富贵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小心翼翼地将臂弯里的毛团,连同自己那件铺在地上垫着的外袍一起,轻轻抱到了床上。
他动作极其轻柔,甚至用指尖凝出一缕极细的、温热的灵力,悄然覆盖在萧秋水周身,代替自己已经捂热的怀抱,为他维持住那一点暖意。
做完这一切,他才站起身,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仿佛身体还未从方才那长久僵硬的姿势中完全苏醒。
他低头,理了理因久坐而略显褶皱的衣襟,那月白色的衣料在光下流转着清冷的光泽。
迈步,走出寒潭,每一步都踏得平稳,将寒潭内那点微妙的、属于另一个生命的暖意,悄然留在了身后。
沿着熟悉的长廊前行,周遭是亘古不变的寒冷与寂静。
路过父亲王权弘业独居院落时,王权富贵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顿。
院门虚掩,内里一片岑寂,并无那人素日里端坐处理事务的威严身影。
父亲此刻,大约又是去了后山那片青翠依旧的竹林。
鬼使神差地,他推开了虚掩的院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陈设一如往昔,简洁到近乎冷硬,每一件物品都摆放得一丝不苟,透着主人严苛自律的性情。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沉水香,混合着经年累月的墨香与书卷气。
王权富贵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房间中央那张宽大的紫檀木桌案上。
桌案一角,静静地摆放着一个样式古朴的锦盒,紫檀木的质地,边缘已被岁月摩挲出温润的光泽。
盒盖并未合拢,露出一角暗红色的丝绸衬里,以及衬里之上,安然躺着的一物。
那是一块面具。
王权富贵缓步走近,在桌旁站定。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轻轻触上了那块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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