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的一声“准”字,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在整个金陵大营激荡起层层涟漪。北上抗疫,已成定局。时间,成了最奢侈也最残酷的东西。
接下来的两天,大营如同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围绕着“北上”这一核心目标疯狂运转。沈薇几乎是不眠不休,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出发前的最后准备中。
她首先要确保牛痘接种的可行性。那几只接种了牛痘的兔子,在严密观察下,果然只在腿部划痕处出现了轻微的局部红肿和痘疹,精神食欲稍有影响,但并未出现高烧或全身性脓疱。数日后,痘疹结痂脱落,兔子恢复如常。
“成功了!”周启明院判捧着记录数据的手册,双手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这简单的实验,在他眼中不亚于神农尝百草,是开天辟地的壮举。他看向沈薇的目光,已彻底变成了对先驱者的敬仰。
“还不够。”沈薇却比他冷静得多,“兔子与人终究不同。我们需要在人体上进行验证,确保安全有效,才能大规模推广。”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三名来自景州的挤奶工,以及自愿报名的韩青和几名黑甲卫身上。这些人,都已经通过自然感染或密切接触,对天花拥有了免疫力。
“周院判,接下来,我们要用这几名已有免疫力者的血清……嗯,你可以理解为他们的‘抗病之血’,”沈薇尽量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语言解释,“来尝试制作‘免疫球蛋白’,用于治疗早期患者,或为高风险暴露者提供短期保护。同时,我们需要他们提供更多、更安全的牛痘浆液,作为北上的‘火种’。”
周启明听得似懂非懂,但“抗病之血”这个概念让他大为震撼,立刻带着太医署的人,按照沈薇的指导,小心翼翼地开始采集血液,尝试分离血清。而那三名挤奶工和韩青等人,则成了临时的“牛痘浆液供体”,在严格的消毒操作下,为他们手臂上人为制造的轻微痘疹采集浆液。
与此同时,人员与物资的调配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林文正以太傅和钦差的身份,从周边州府紧急征调来的医者、药徒共计五十余人,与沈薇培训过的军医官合并,组成了一支近百人的“抗疫医队”。韩青则从黑甲卫中精选出两百名悍卒,作为护卫与执行强制隔离措施的力量。这支三百人的队伍,便是沈薇北上所能依仗的全部班底。
物资的筹集却遇到了麻烦。
“沈姑娘,林太傅,”负责后勤的参军面带难色地禀报,“按照您所列的清单,所需白酒、石灰、棉纱、油布、药材数量巨大。金陵府库存储有限,已按太傅手令尽数调拨,但仍缺口近四成!尤其是用于消毒的高度白酒和制作防护面巾的致密棉纱,市面上已被几家大商行联手控制,坐地起价,价格……已翻了五倍有余!”
“混账!国难当头,竟敢发此等昧心财!”林文正气得脸色铁青。他知道那些商贾背后必有倚仗,否则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沈薇眼中寒光一闪。果然,无论哪个时代,都不缺发国难财的蠹虫。
“可知是哪些商行?”沈薇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冷意。
“为首的是‘江淮漕帮’下属的‘万通商行’,”参军低声道,“他们掌控着金陵六成以上的酒坊和布庄。其余几家,也多与漕帮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漕帮势大,盘踞运河,连地方官府都要让其三分……”
“漕帮?”沈薇微微挑眉。她记得萧煜之前提过,漕帮与京城某些势力关系密切。
就在这时,帐外亲卫来报:“王爷,太傅,沈姑娘,江淮漕帮帮主,金万山求见!”
说曹操,曹操到。
萧煜半靠在软榻上,闻言冷笑一声:“让他进来。”他倒要看看,这地头蛇想玩什么把戏。
很快,一个身材肥胖,穿着锦缎长袍,手指上戴满各色宝石戒指的中年男子,带着两个精悍的随从,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他先是规规矩矩地向萧煜和林文正行了礼,目光随即落在了沈薇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草民金万山,叩见王爷,太傅。听闻朝廷欲组建医队北上抗疫,草民深感敬佩,特来略尽绵薄之力。”金万山满脸堆笑,语气却带着商贾特有的圆滑。
“金帮主有心了。”林文正淡淡开口,“不知如何个尽力法?”
金万山搓了搓手,笑道:“王爷和太傅所需物资,草民的商行恰好都有囤货。只是如今货源紧张,成本高昂……若是朝廷急需,草民愿以市价七折的价格,优先供应,只求能早日平定疫情,还天下太平。”
七折?听起来是让步,但在此刻暴涨五倍的基础上打七折,依旧是惊人的暴利!而且,他这话里话外,还将自己塑造成了为国分忧的义商。
林文正脸色一沉,正要斥责,沈薇却上前一步,拦住了他。
她看着金万山,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金帮主果然‘深明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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