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全离开听雨轩已有三日,静姝心中那点灵光却一直盘旋不散。
她坐在书房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鱼玉佩。窗外竹影摇曳,晨光透过叶隙洒进来,在书案上投下斑驳光影。紫苏刚送来新蒸的荷花酥,清香随着热气袅袅升腾,可她一块也没动。
“小姐,您可是在愁《江湖客》的事?”白芷轻声问道,将凉了的茶换上一盏新的。
静姝回过神,摇摇头又点点头:“是,也不是。”
她确实在想《江湖客》,但想的不是故事本身,而是……怎么让它“合理化”地流传出去。
苏全那日的话点醒了她——这故事若只藏在听雨轩,确实可惜。可若由她直接交给苏全,又太突兀。一个深居简出的侯府千金,哪来这般成熟的江湖故事?
除非……
“白芷,”静姝忽然开口,“你觉得苏叔这人,可靠吗?”
白芷认真想了想:“苏管事是夫人留下的老人,对小姐忠心耿耿,这些年打理产业从无差错。而且……”她压低声音,“奴婢听赵嬷嬷说过,当年夫人临终前,将小姐和产业都托付给苏管事,他可是立过血誓的。”
静姝心中一定。
是了,苏全是母亲旧仆,这些年每月按时汇报,账目清清楚楚,从未有过二心。更难得的是他有见识,懂经营,不是那种墨守成规的老古板。
这样的人,或许可以托付。
“去叫知书来。”静姝做了决定。
片刻后,知书匆匆赶来,手里还沾着墨迹——他刚才正在誊抄新一章的《江湖客》。
“小姐。”他恭敬行礼。
静姝看着他,这个十三岁的小厮,因为常年代她抄书,练就一手好字,更难得的是心思纯粹,对故事有着近乎痴迷的热爱。每次说书时,他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自己就是那个行走江湖的侠客。
“《江湖客》你抄到第几回了?”静姝问。
“第八回刚抄完。”知书答道,“小姐新写的第九回正在抄,今日能完成。”
静姝点点头:“加快些,把前十回尽快抄录完整。用最好的纸,字要工整,但……别用你平时那手馆阁体,换种字体,让人看不出笔迹。”
知书一愣:“小姐是要……”
“我要把前十回交给苏管事。”静姝平静地说,“让他拿去试试,看能不能印成书,或者……用在别的什么地方。”
知书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小姐愿意让这故事传出去了?”
“嗯。”静姝嘴角微扬,“不过有几个规矩——第一,对外只说是一位‘匿名先生’的投稿,绝不提我半个字;第二,所有联系通过赵嬷嬷,你我不直接出面;第三,收益单独记账,苏管事那边也要有明细。”
知书重重点头:“学生明白!绝不会泄露小姐!”
他激动得脸都红了。作为最早接触这故事的人,他比谁都希望更多人看到凌云的故事,听到那些侠义之举。如今小姐终于愿意让故事走出听雨轩,他怎能不高兴?
“去吧。”静姝温声道,“抄完了直接交给赵嬷嬷,她知道怎么做。”
知书行礼退下,脚步轻快得几乎要飞起来。
书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静姝走到书案前,摊开纸笔,开始写第十回的后半部分。
这一回写到凌云带着那姑娘在山中养伤,两人互生情愫,但凌云身负血仇,不敢耽误姑娘,伤愈后便送她去了江南亲戚家。离别那夜,姑娘泪眼婆娑,凌云却只说“待我了结恩怨,若还活着,定去寻你”。
写到这里,静姝停笔。
她想起前世看这故事时,也曾为这段感情揪心。如今自己写来,更添几分感触。
乱世江湖,身不由己。侠客看似潇洒,实则背负太多。凌云不敢承诺,不是无情,而是太重情。
笔尖重新落下,写凌云目送姑娘的马车远去,转身时眼神已恢复冷冽。血仇未报,他不能有软肋。
这一回写完,前十回便完整了。
静姝放下笔,轻轻吹干墨迹。
这十回是个完整的单元——从凌云初入江湖,到查案遇险,再到救人结缘,最后为保护心上人暂时分离。有悬疑,有打斗,有温情,有离别,足够吸引人看下去。
更重要的是,这十回里已经展现了凌云的品格:重诺,守信,侠义,隐忍。
这样的主角,应该会受欢迎吧?
静姝将稿纸仔细收好,等知书来取。
她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那方小亭。
那里曾是故事的起点,如今,故事要从这里出发,走向更广阔的世界。
而她,将彻底隐于幕后。
这样最好。
社恐如她,最怕的就是被人关注。若让人知道《江湖客》出自一个七岁侯府千金之手,怕是要引起轩然大波——质疑,探究,甚至诋毁,她可不想面对。
匿名,是最安全的选择。
反正她要的不是名利,只是……让故事被看到,顺便赚点零花钱。
想到零花钱,静姝嘴角弯了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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