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龙江造船厂的秘密港区。
这里已被锦衣卫彻底封锁。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连一只海鸟试图飞入,都会被弓弩瞄准。
空气里,木料与桐油的芬芳,混杂着金属与火药的复杂气息。
一座庞大的阴影,静静地匍匐在水道之中。
它太大了。
大到足以让所有见惯了内河福船、沙船的老船匠,产生一种发自灵魂的颤栗。
船身通体包裹着厚重的铁力木,刷上了漆黑的桐油。
在日头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像一头蛰伏的深海巨兽。
甲板平整而宽阔。
两侧舷墙上,一个个黑洞洞的炮窗如凶兽的眼睛,整齐排列,透出择人而噬的杀气。
这,就是朱标倾尽江南士族之财,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催生出的时代怪物。
他亲自为其赐名——镇远。
朱标负手立于码头最高处。
玄色常服在江风中微微拂动。
他的身后,站着一群被“请”来观礼的大明顶级权贵。
为首的,便是大明帝国的开创者,他的父亲,朱元璋。
老朱今日一身赭黄常服,目光如炬地盯着巨舰。
他脸上神色莫测。
而在他身后,兵部、户部、五军都督府的一众大佬们,则神情各异。
有惊叹,有疑虑。
更多的,是一种文官们骨子里的不解与抵触。
“殿下,此船……未免太过雄伟,怕是耗费不菲吧?”
户部尚书傅友文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这话里话外,无非是说东宫内帑再丰厚,也不能这般挥霍,简直是把金山往海里倒。
“傅尚书觉得,它值多少钱?”
朱标未曾回头,声音平静。
“这……臣愚钝,不敢妄言。但看其用料,怕是……怕是百万两白银,都打不住。”
“不止。”
朱标终于转过身,目光扫过一众神色复杂的大臣。
“它花了五百万两。”
“但孤以为,它一文不值。”
殿下此言,令众人皆惊。
连朱元璋的眉头都微微一皱。
花了五百万两,却说它一文不值?
这是什么道理?
“在港口里,它就是一堆昂贵的木头和废铁。”
朱标的声音猛然拔高,字字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只有到了大海上,用敌人的鲜血为它开锋,用倭寇的人头来丈量它的价值,它,才是我大明镇压四海的无价之宝!”
他声音如金石般铿锵。
“父皇,诸位大人,请登船!”
……
镇远号缓缓驶出内河,进入一望无际的蔚蓝。
脚下再无半点内河行船的颠簸。
船体巨大带来的稳定性,让这些养尊处优的朝臣们如履平地。
朱元璋扶着船舷,任凭海风携着咸腥扑面。
他眼中闪烁着久违的野心与豪情,那是开国帝王独有的锋芒。
“标儿,这船,能跑多快?”
“回父皇,顺风之时,日行千里,不输于八百里加急的快马。”
朱元璋点了点头。
又指向那些黑洞洞的炮窗。
“那这炮,能打多远?”
“回父皇,儿臣让人新制的‘镇远大炮’,有效射程八百步,是寻常火铳的十倍,威力……足以一炮轰碎三尺厚的城墙。”
甲板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倒吸凉气声。
八百步!
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敌人的船还没看清你的模样,就已经在你的炮火覆盖之下了!
这哪里是船?
这分明是一座能在大海上移动的战争堡垒!
就在众人心潮澎湃之际,了望塔上,一名锦衣卫尖锐的哨声骤然响起,划破长空。
“东南方向,发现船队!”
“十一艘!悬挂……倭寇旗号!”
甲板上的气氛瞬间凝滞。
一众文臣的脸色骤然惨白。
倭寇?
怎么会在这里撞上倭寇!
“护驾!快护驾!”
“殿下!快!快返航!倭寇凶残,不可力敌啊!”
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乱成一团。
朱元璋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手已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眼神锐利如刀。
然而,朱标立于船头,脸上波澜不惊。
他甚至没有丝毫意外。
他只是抬起手,轻轻向下一压。
全场瞬间归于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这位不动如山的太子殿下身上。
“蒋瓛。”
“臣在。”
“传令下去。”
朱标的声音,清晰而冰冷地在海风中回荡。
“升大明龙旗!”
“左满舵,全速前进!”
“目标,倭寇船队。”
“今日,孤要用这十一艘倭船,为我大明海军,祭旗!”
疯了!
太子一定是疯了!
这是所有文臣心中唯一的念头。
用一艘刚刚下水的船,去主动攻击十一艘穷凶极恶的倭寇?
这哪里是试航,这分明是送死!
“殿下,三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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