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的风带着麦香掠过谢府的青砖黛瓦,庭院里的石榴树已结出青涩的果子,像缀在枝头的小灯笼。苏晚宁坐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看着谢承渊给重孙们讲兵法故事。老人穿着半旧的湖蓝绸衫,袖口磨出了细毛边,却仍中气十足地比划着:当年在雁门关,我就是用这招声东击西,把敌军引进了包围圈......
孩子们听得眼睛发亮,小孙子突然举手:祖父,那祖母呢?祖母也会打仗吗?谢承渊被问得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指着苏晚宁笑道:你祖母可比祖父厉害,她不用刀剑,只用笔墨就打赢了天下人。
苏晚宁被逗得摇头,指尖拂过膝上的《女学新论》。书页边缘已磨得发白,上面密密麻麻写满批注,有她的娟秀小字,也有谢承渊遒劲的补注。阳光穿过葡萄叶的缝隙,在书页上投下跳动的光斑,混着墨香与草木的清香,让人心里安宁。
该喝药了。苏晚宁起身时,谢承渊连忙扶住她的胳膊。入夏后她的腿疾犯了,走快些就隐隐作痛,谢承渊便日日陪着她慢慢散步,从晨光熹微到暮色四合,脚步总比她慢半拍。今日厨房炖了鸽子汤,加了些枸杞,太医说对你的腿好。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像哄孩子般耐心。
两人沿着回廊慢慢走,石榴花落在苏晚宁的发间,谢承渊伸手替她摘下,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垂。这亲昵的动作做了几十年,却仍让苏晚宁脸颊发烫。还记得那年在黑市,你也是这样替我摘头上的草屑。她望着远处明心学堂的飞檐,声音里带着回忆的缱绻。
谢承渊脚步微顿,目光变得悠远:那时总怕你不信任我,每次见你都紧张得手心冒汗。他低头看着相握的手,她的指节已有些变形,他的掌心也布满老茧,却依旧贴合得严丝合缝,没想到一晃,竟握了这么多年。
午后的雷阵雨来得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琉璃瓦上。苏晚宁和谢承渊坐在窗边,看着庭院里的积水汇成小溪。案几上摆着两盏清茶,水汽氤氲中,谢承渊翻开一本泛黄的相册——那是西域学生送的稀罕物,里面贴着各地学堂的照片,还有他们夫妻二人的合影。
你看这张。谢承渊指着一张合影,照片上的两人站在明心学堂的匾额下,他穿着官服,她披着披风,身后是黑压压的学生。这是学堂十周年时拍的,你那天发着低烧,却非要撑着讲完课。他的声音里带着嗔怪,眼底却满是心疼。
苏晚宁看着照片上的自己,鬓角已有些许银丝,却笑得眉眼弯弯。那时的明心学堂已有百间校舍,学生遍布京城,而她身边的谢承渊,鬓角也悄悄染上了霜华,却依旧挺直着脊梁,像她永远的靠山。那天的学生里,有三个后来成了女官。她轻声道,你还说我是福星。
谢承渊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你本来就是我的福星。窗外的雷声轰隆作响,他却握紧了她的手,仿佛要将这温暖刻进骨血里,若不是你,我这辈子大概就在沙场朝堂里过了,哪能知道人间还有这么多滋味。
傍晚雨停时,明心学堂的学生们来了。为首的女先生已是花甲之年,却依旧步履稳健,捧着一卷新修的《女学大典》:先生,您看,这是我们联合三十七个书院编的,总算完成了您当年的心愿。
苏晚宁接过大典,指尖拂过烫金的书名,眼眶微微发热。这部书耗费了她们十年心血,从礼仪到算学,从农桑到律法,无所不包,只为让女子能真正拥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好,好啊。她翻到序言,那里印着她和谢承渊的名字,并排落在泛黄的纸上,像依偎了一生的剪影。
学生们围坐在一起,说着各地的新鲜事。有说漠北的女先生发明了新式纺车,有说江南的女学生种出了双季稻,还有说西域的学堂收了吐蕃贵族的女儿。苏晚宁静静听着,偶尔插句话,目光温柔得像浸了水的棉絮。
谢承渊坐在她身边,替她续上热茶,适时提醒她吃些点心。当学生说到新科状元是明心学堂的学生时,他比谁都激动,举杯时手微微颤抖:好!好!我们阿宁教出来的学生,就是不一样!
夜深后,学生们陆续散去。谢承渊扶着苏晚宁站在廊下,看着天边的弦月。葡萄藤的影子在青砖上摇晃,像流动的墨画。还记得那年在江南,你说要让天下女子都能得偿所愿。谢承渊的声音混着虫鸣,带着几分喟叹,如今,你做到了。
苏晚宁靠在他肩头,听着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忽然觉得眼角发潮:不是我一个人做到的。她抬头看着他被岁月打磨过的眉眼,月光在他的皱纹里流淌,是我们一起做到的。
远处的明心学堂还亮着几盏灯火,像夜空中最亮的星。谢承渊紧紧握住苏晚宁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他知道,所谓圆满,不过是这样的夜晚——有良人在侧,有岁月可依,还有那些用一生守护的信念,在时光里开出了花。
晚风带着麦香掠过庭院,将两人的低语吹散在月色里。葡萄藤的叶子沙沙作响,像在诉说着漫长的故事。苏晚宁闭上眼睛,感受着身边人的体温,忽然觉得,这辈子能这样活着,能这样爱着,能这样和他一起,把荒芜走成繁华,已是上天最好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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