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朴那失魂落魄的背影和隐约传来的“京里消息”,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所有知情者的心头。
接下来的几天,军营中的气氛明显变得更加诡异。
高层将领们行色匆匆,面色凝重,窃窃私语。
就连普通士兵也隐约感觉到,某种比城下建虏更令人不安的风暴正在酝酿。
袁崇焕巡营时带来的那点振奋,很快被这股无形的压抑所取代。
朝廷的补给时断时续,流言蜚语开始像瘟疫一样在军中蔓延。
有说皇上对袁督师按兵不动不满的,有说朝中大佬要追究袁督师纵敌入塞责任的,甚至还有说袁督师私通建虏的荒谬言论……真真假假,搅得人心惶惶。
陈天冷眼旁观,心中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
他知道历史的大致走向,袁崇焕的结局似乎并不美妙。
但他没想到,这一切会来得如此之快,而且是在战事尚未平息的关键时刻!
内耗,永远是这个帝国最致命的顽疾。
四月初五,傍晚。
一道出乎意料的军令打破了压抑,今夜子时,集结精锐,对当面的后金军营地发动一次大规模夜袭。
主攻方向是皇太极大营的侧翼,由满桂、侯世禄等悍将牵头,各营抽调敢战之士参与,意图打击后金气焰,提振日益低落的士气,或许……也是为了用一场胜利来应对朝中的暗流。
命令下达到陈天这里时,他所在的丙队被要求抽调一半精锐,由他亲自带领,加入岳山直接指挥的一支突击队。
岳山因功和武道修为突破已升任临时守备,负责此次夜袭的一路偏师。
“妈的,这时候搞夜袭?”侯三咧着嘴,一边检查着弓弦,一边嘀咕,“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赵胜默默磨着刀,沉声道:“军令如山,岳守备带队,总好过那些京营老爷。”
陈天没有说话,仔细擦拭着腰刀。
他知道这很可能是一次政治意义大于军事意义的行动,风险极大。
但岳山亲自带队,他无法退缩。
岳山于他,亦师亦友,更是他在这个时代最初的引路人。
子时,月黑风高。
数千精选的明军士卒,如同暗夜中的鬼魅,悄无声息地离开营垒,向后金军营地摸去。
没有火把,只有冰冷的兵器和压抑的呼吸声。
起初一切顺利。
明军利用夜色和地形,成功接近了后金军营地外围的警戒线。
岳山率领的这支偏师,目标是一个位于山坡上的后勤辎重营地。
然而,就在前锋即将发起突袭的刹那,异变陡生!
后金军营地方向,突然亮起无数火把!
紧接着,尖锐的警号声划破夜空!
“有埋伏!”
“中计了!”
明军阵中顿时一阵骚动。显然,后金军对这次夜袭早有防备!
“不要乱!随我杀进去!烧了他们的粮草!”岳山的声音如同炸雷,在关键时刻稳住了军心。
他深知此时撤退只会沦为敌军追击的活靶子,唯有拼死一搏,或许还能搅乱敌军,为其他方向的攻击创造机会。
“杀!”
岳山一马当先,挥舞着大刀,率先冲向了亮起火光的后金军营寨。
陈天紧随其后,丙队的士兵们也红着眼跟了上去。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预想中的突袭变成了强攻。
后金军营寨中涌出大量士兵,其中不乏精锐的白甲兵。
双方在狭窄的营寨栅栏内外展开了惨烈的搏杀。
岳山勇不可当,大刀挥舞间,接连劈翻数名后金兵,试图强行打开缺口。
陈天则如同幽灵,在乱军中穿梭,刀光闪烁,专挑敌军军官和弓手下手,满级弓术在近距离更是如同死神的点名。
但后金军的抵抗异常顽强,而且援兵正从四面八方不断涌来。
明军的攻势很快受阻,陷入重重包围。
“守备大人!不行了!敌军太多!撤吧!”一名浑身是血的把总冲到岳山身边嘶喊。
岳山环顾四周,只见明军士兵在优势敌军的围攻下不断倒下,伤亡惨重。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怒吼道:“我部断后!其余人,交替掩护,向西突围!与满总兵部汇合!”
“大人!不可!”陈天闻言大惊。
断后?
在这种包围圈里断后,十死无生!
“执行命令!”
岳山猛地推开陈天,带着自己的亲兵家丁,逆着人流,反而向敌军最密集的地方杀去,口中狂吼:“山海关的儿郎们!随我杀鞑子!”
他那魁梧的身影,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堤坝,硬生生挡住了涌来的后金兵潮水。
亲兵们紧随其后,抱着必死之心,与敌军绞杀在一起,为主力撤退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走!”
赵胜和侯三死死拉住欲要返身冲回去的陈天,“百户大人!不能去!岳守备是为了让大家活命!”
陈天双目赤红,看着岳山的身影在敌群中不断挥刀,不断有后金兵倒在他的刀下,但他身边的亲兵也在一个个减少,包围圈越来越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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