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卡了一下壳,飞快瞟了无尘一眼,见她脸冷着,赶紧接上,“求了无尘姑娘带路,特为来给您赔不是,瞧瞧您老身子好些没?”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说了昨夜的事,又把两人一块来的原因揽到自己身上,显得懂事又知礼。
静安师太被他这一通抢白弄得愣怔了一下,听到“昨夜”两个字,昏花的眼里闪过一丝茫然的波动,“昨夜?昨夜怎么了?”
她捏着念珠的手停住了,好像有些零零碎碎的片断正往一块儿凑,却怎么也对不上。
她疑惑地转向无尘,等着她说话。
无尘嘴唇动了动,到最后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认了林承启的说法。
她实在不想在师太刚好点儿的时候,又去提昨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静安师太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这才缓缓点头:“原来如此。难为你有这份心。”
她的目光在无尘和林承启之间转了转,口气温和,可话里好像还有别的意思:“年轻人知错能改是好事。这世道不太平,你们年轻人互相照应着,也好。”
无尘一听这话风不对,耳根微热,刚要开口澄清:“师太,他不是……”
“丫头!”师太却突然打断她,口气变得严肃起来,话头转得飞快,“我这两天身上不舒服,也没顾上问你。上次教你的那套‘定风波’步法配‘穿云手’的招式,你可天天练了?功夫这事,好比逆水行船,不进则退!千万不能懈怠!”
她好像有意无意想看看无尘的身手,也像是要借这个岔开那个让她担心又不知怎么细问的话头。
无尘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咽了回去。她明白师太的执着,只得应道:“不敢荒废,天天都练。”
“好!就在这院里,练给我看看。”师太指了指院中那片平整的石板地,自己走到廊下的一张旧竹椅上坐了,目光炯炯地看着。
林承启赶紧机灵地站到师太旁边,一副乖巧陪看的样子。
无尘吸了口气,走到院子当中。
她脱下那件有点臃肿的青色比甲,里头是件利落的灰布棉袍。
她把腰间布带一扎,人显得更挺拔清瘦了。
她摆开架势,整个人一下子不一样了。
刚才还只是个不爱说话的普通姑娘,这会儿眼神又专注又锐利。
她脚尖一点,身子就像风里的竹子,忽然就动起来了。
她的步法很轻巧,踩在青石板上几乎没声音,可又带着特别的节奏,好像每一步都踩在点儿上。
她的手一会儿变掌,轻得像在拂云摘叶,一会儿变指,快得像闪电,还带着风声。
那身灰布棉袍一点不碍事,反而因为宽大,动起来更飘逸,带得风都跟着动。
早晨的阳光从古柏树叶缝里照下来,照在她快速移动的身上。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就是全神贯注地练着,额角有点冒汗,但气息一点不乱。
林承启开头还当是看热闹,可看着看着,脸上的笑模样就没了,嘴不自觉地张开了些。
他是见过世面的,天桥的把式、袁府的护院功夫都看过不少,可无尘这功夫完全不一样。
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吆喝和夸张动作,可每招每式都透着实用和狠劲,身法快得吓人,那种专心致志的劲儿更让人心惊。
他这才明白,昨晚上她能溜进袁府绝不是碰巧,心里也有点后怕——自己昨晚那么油嘴滑舌,没真让她收拾了,真是运气好。
再看她练功时那专注的神情,竟比平日里更添几分动人。
阳光照在她沁出汗珠的侧脸上,竟让林承启一时看得痴了。
一套功法练完,无尘收势站定。
气息微促,胸口轻轻起伏,面颊泛着运动后的红晕,可那双眼睛却依旧清亮如水,
林承启这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在心里暗赞:这姑娘,当真了不得!
院子里一片安静。
“好……好!”静安师太先开口,眼里露出难得的满意,点了点头,“还算没偷懒!只是这‘穿云手’第三变的劲力,发七分,留三分,要含而不露,才能后劲长。记住了?”
“是,师太,弟子记住了。”无尘恭敬地回答。
这时,师太好像才注意到边上的林承启。
她转过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他:“林小子,你说说,她这功夫练得怎么样?”
林承启还盯着无尘发呆呢,被师太一问,猛地回过神来,脸上竟少见地有点发热。
他挠了挠头,收起平时那副油滑相,真心实意地说:“真好看!太厉害了!跟画里的仙女儿似的……哎,不是不是,我是说这功夫真棒!”他本来想翘大拇指,又觉得太俗气,赶紧改成抱拳,样子有点滑稽,可眼里的佩服是真真的。
静安师太看他这么实诚地夸人,又瞟了眼旁边面无表情却耳朵发红的无尘,老眼眯了眯,慢悠悠地说:“光会看可不行……小子,光说不练那是假把式。看你身子骨挺灵便,是只会耍嘴皮子,还是真有点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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