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零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缓,北满的黑土地仍被封冻在坚冰之下。在于凤至隐蔽的指挥部里,炉火噼啪作响,她却浑然不觉。桌面上摊开着两份截然不同的文件:左边是许亨植整理的各游击区零星战报,右边是那份已被翻得卷边的《论持久战》提纲——这是她凭记忆重新整理的核心要点。
“副总司令,这是赵师长从小兴安岭送来的最新报告。”徐建业轻轻将一份密信放在桌上。
于凤至展开信纸,赵永胜刚劲的字迹跃然纸上:
“...我部已在小兴安岭腹地建立三处隐蔽营地,可容纳全师休整。采用轮战制,每日派出二至三个连规模的队伍,沿山麓十余条通道出击,专打日军运输队和小型据点。采取‘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战术,月余来累计歼敌二百余,缴获弹药一批。当地鄂伦春猎户主动为我们带路,已有三十余名青年加入队伍...”
于凤至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这才是正确的道路——不是占领城市,而是扎根山林、依靠人民。她提起笔,在报告空白处批示:“甚好。切记:生存第一,歼敌第二。与山民关系乃我部生命线,务必待之以诚,助之以实。”
批示刚写完,冯仲云和张兰生带着一叠材料匆匆进来。两人面庞清瘦,眼里却闪着光。
“副总司令,您看这个。”冯仲云展开一幅手绘的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符号,“这是我们政工干部这一个月的工作成果。”
地图上,北满的广袤地域被划分成数十个大小不等的区域。每个区域都标注着数字:农会数量、民兵小组、地下交通站、秘密粮仓...
“按照您‘星火计划’的部署,我们已将四百三十七名政工干部和文宣队员,分批渗透到北满各县。”张兰生接过话头,声音虽轻却有力,“他们化装成货郎、教书先生、走方郎中,甚至伪装成难民,已经成功在十七个县建立了初步的工作网络。”
她指着地图上松花江下游的一个点:“比如在这里,宝清县李家屯。我们的同志老刘以私塾先生身份落脚,通过教孩子们识字,逐渐取得村民信任。现在他已经秘密发展了八名农会骨干,组织起了三十多人的民兵小组。虽然只有三杆老套筒,但上个月他们成功伏击了伪满催粮队,缴获粮食二十石,全部分给了屯里最困难的农户。”
“更重要的是,”冯仲云补充道,“老刘按照您的指示,没有让民兵小组暴露,行动后立即分散隐蔽。日伪军来调查时,村民众口一词说是‘土匪所为’。敌人找不到目标,只能草草了事。”
于凤至仔细看着地图,手指轻轻划过那些标注点。星星之火,正在悄然燃起。她想起另一段时空中那句名言:“真正的铜墙铁壁是什么?是群众,是千百万真心实意拥护革命的群众。”
“群众工作要讲究方法。”于凤至抬起头,看向两位政工负责人,“现阶段,我们的口号要实在:‘抗粮抗捐,保卫家园’;‘鬼子来了就跑,鬼子走了就种地’;‘不告密,不资敌’。要让老百姓明白,跟着我们干,首先是为了自己能活下去,活得更好。”
“明白!”冯仲云重重点头,“我们已经编了一套《农民三字经》,用最通俗的话讲抗日道理,在各村秘密传唱。”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望掀开厚重的门帘进来,皮帽上还挂着冰碴:“副总司令,43旅有消息了!”
于凤至精神一振。化整为零后,由原43旅部队分散成的十七支游击小队,是她布在北满平原上的重要棋子。
“讲。”
“李青山小队在宾县活动,”陈望接过张兰生递来的热水,猛灌一口,“他们伪装成伐木队,在山区建立了一个秘密营地。通过帮山民治病、调解纠纷,赢得了信任。上周,他们得到山民报信,伏击了一支日军测量队,击毙日军工程师两人,缴获全套测绘仪器和地图。最重要的是——”陈望顿了顿,“他们从俘虏口中得知,日军正在秘密勘测小兴安岭矿产,特别是漠河一带的金矿和鹤岗的煤矿。”
徐建业和许亨植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鬼子这是要长期经营啊。”许亨植沉声道。
“不止如此,”陈望继续汇报,“王铁柱小队在绥化东部活动时发现,日军正在强征民工,修建从哈尔滨到佳木斯的‘国防公路’。征发之残酷,民怨沸腾。”
于凤至站起身,在狭小的窝棚里踱步。炉火将她的影子投射在木板墙上,随着步伐摇曳。所有人都在等待她的决断。
良久,她停下脚步:“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众人露出疑惑的神情。
“鬼子要修路,要开矿,要长期占领——这恰恰暴露了他们的弱点。”于凤至的眼睛在炉火映照下闪着光,“十万大军分散在北满,还要分兵保护这些工程,他们的兵力已经捉襟见肘。而每一条新修的公路,每一处新开的矿场,都会成为新的矛盾爆发点,都需要分散更多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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