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雪停了,外面一片刺眼的银白。
江无花打着哈欠,裹紧棉袄,哆哆嗦嗦地拔开门闩,准备像往常一样,先把门口的积雪扫一扫。
门刚拉开一条缝,一股寒气就扑面而来。
她眯着眼,适应着外面的亮光,习惯性地往门槛边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让她瞬间僵住了,哈欠打了一半卡在喉咙里。
门口不是平整的积雪,而是一个凸起人形的雪堆。
就蜷缩在他们家门槛下,几乎要被完全埋住了。
江无花吓得往后跳了一步,心脏咚咚直跳。
是哪个醉汉倒这儿了?
还是……
她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凑近些,用手里的扫帚柄轻轻捅了捅那个雪堆。
雪堆簌簌地落下一些雪粉,纹丝不动。
她又用力捅了一下。
这一次,雪堆似乎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呻吟。
是活的!
江无花头皮一麻,也顾不上害怕了,扔下扫帚就扑过去,用手飞快地扒拉那个人身上的积雪。
雪很冷,冻得她手指发红,但她扒得很快。
很快,积雪下露出了一件肮脏不堪、结着冰碴的破旧棉袄。
然后是乱糟糟、粘满雪沫的头发,最后是一张被脏污布条胡乱缠绕、只露出小半张脸的脸庞。
布条已经被冻硬了,边缘渗出的液体也结了冰。
露出的那点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嘴唇干裂乌黑。
这是个男孩,看起来比她也大不了多少!
江无花急了,朝着屋里大喊:“爹!爹!你快出来!门口有人!快冻死了!”
屋里传来李长生不耐烦的嘟囔,还有木板床吱呀作响的声音。
好半天,慢悠悠地晃到门口,裹紧身上的旧袍子,一脸没睡醒的烦躁。
“吵什么吵……大清早的,号丧呢?”
他眯着眼往外看,“谁冻死了?死远点,别脏了我家门口。”
“爹!你看!”
江无花指着地上那个几乎冻僵的人影,声音带着哭腔,“还有口气!快救救他!”
李长生这才看清门槛下那个雪人似的家伙。
他皱紧眉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和晦气。
“哪来的短命鬼?”
他啧了一声,用脚尖极其轻微地碰了碰那人的胳膊,冰冷僵硬,“死哪儿不好,死我门口?真会找地方。”
“爹!!”
江无花急得去拉他的袖子,眼圈都红了,“他还没死!还有气呢!救救他吧!”
李长生甩开她的手,语气更差了:
“救什么救?半死不活,救回来也是浪费粮食!你看他那样,脸上还包着,指不定有什么脏病!赶紧拖远点,别沾上晦气!”
他说着,甚至真打算转身去找工具把人拖走。
江无花“噗通”一声跪倒在雪地里,抱住李长生的腿,仰着脸,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混着冷风,小脸冻得通红。
“爹!我求求你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他那么小……你看他穿的,肯定是逃难来的……爹……求你了……救救他吧……我给你磕头了……”
她说着,真的就要往下磕头。
李长生被她抱得动弹不得,看着江无花哭得稀里哗啦的脸,又低头看看门口那个只剩半口气的小鬼,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
他极其烦躁地“啧”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四周空无一人的街道,最后认命似的长长吐出一口白气。
“妈的……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
“一个两个,全往我这儿撞!老子这是铺子还是善堂?”
他弯腰,嫌恶地用两根手指捏住那孩子破棉袄的后领。
然后像拎一件什么脏东西一样,极其勉强地把人从雪地里提了起来。
入手冰冷僵硬,几乎没什么活气。
“去!烧热水!滚烫的那种!”
他没好气地冲还跪在地上的江无花吼了一句。
江无花一听这话,知道爹答应了,立刻抹了把眼泪,手脚并用地爬起来,飞快地冲进屋里灶房。
李长生拎着那个冰坨子似的小孩,走进屋里,反脚踢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寒气。
他皱着眉,把人直接扔在平时堆放杂物的墙角那块旧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那孩子毫无反应,像个木头。
江无花已经手忙脚乱地在灶下生火了,柴火噼啪作响。
李长生站在墙角,看着木板上一动不动的身影,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嘴上骂得凶,但人既然拎进来了,总不能真看着他死。
他蹲下身,粗鲁地扯掉那孩子脸上已经冻硬、被脓血浸透的脏布条。
布条粘连着皮肉,撕下来时甚至带着极轻微的撕裂声。
露出下面的伤口时,连李长生这种见多了场面的人,眼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那根本不能算脸了。
左脸颊上全是交错纵横、皮肉翻卷的可怕伤口,边缘已经溃烂流脓,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只有那紧紧闭着的眼睛和挺直的鼻梁,还能依稀看出这原本应该是个清秀的孩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