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按照最新指示右北平的李家军已经全部迁来代郡,面积规模很大的代郡李家军营地也住满了人。
原本我们只打算休整一晚便出发回长安,但义父宣布了一条对李家军而言犹如天崩地裂的消息暂缓了我们的行程——大爷死了。
如果是一位老将军,在六十七岁的年纪、在他此生的最后一战中拼尽全力,与敌人同归于尽,对大爷来说,其实也算人生圆满。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世代边防军家族的李家儿郎不是不能接受家主死在战场上。但是,义父说的消息是:大爷因为迷路没有完成既定任务,因不愿再次被议罪、面对“刀笔吏”的盘问,选择了自刎。他留下遗书承担所有罪责,让监军御史衙门不要牵连他当时统帅的将校和士卒——这些人隶属羽林南军和役兵,并不是李家军成员。
这时的代郡李家军营地连同家属在内有超过四万人,听闻大爷的噩耗哭声震彻了天地。我当然是第一批忍不住眼泪的人,自诩英勇的李敢此时也顾不上形象,忍不住潸然泪下。
义父放任悲伤的情绪蔓延了三天,然后召集所有李家军高门子弟开了会,他告诉所有人:大爷临终前写过“篆体密文”的遗书发给二大爷,说自己的死怨不得任何人,也不允许李家军有任何因他死而产生的逾矩行为。义父会带着我和李敢、李己、李庚继续回长安述职,同时从李息处要回李家军的兵符。义父还关照李辛和李癸:我们走后代郡营地对大爷的吊唁可以继续,持续到大爷“五七”,但绝不允许干出任何违反朝廷王法和李家军军纪的事情。
在从李家军军营继续往长安走的过程中,看见仿佛少了许多心事的义父,我这才想起为什么在漠南前进营地见到他时他是那么憔悴——因为他要策划清楚在代郡如何面对几万人说出大爷的死讯。我也能想到为什么李胖虎两次拒绝和我聊天——不是因为被李家军连累没封侯生气了,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说大爷的死讯。
我们回到长安时已是露重霜寒的时节。长安城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那是几天前迎接霍去病凯旋班师时内使令衙门和中垒尉安排的盛大仪式留下的痕迹。
我们几个李家人仿佛根本不属于胜利班师的队伍、与那喜庆的气氛格格不入。我们从距离李家最近的厨城门进了城,虽然守城的将士也对我们报以敬意,但原本与我和李敢还算熟识的旧同袍此时明显也不愿意与我们多交流。不过他们看我们的目光还是柔和和同情的,毕竟在全大汉将士心目中,“飞将军”李广还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
略显寒酸的府邸因为布满了白色的素裹显得更加破败。大爷的棺椁静静的躺在堂屋里,显得那么的落寞。相比大爷显赫的威名,他身后的灵堂落寞冷清,想起他捋着花白胡须笑呵呵的样子,我的心下充满悲凉。
我和李敢都想最后瞻仰一下大爷的遗容,管家却告诉我们:大爷的尸体在漠南就作了防腐处理,建议我们不要重新开棺。义父也不同意我们开棺去骚扰大爷的清净,毕竟从时间算,大爷已经去世接近一个月了,不是再适合被瞻仰遗容的时间。
这时候,司马迁来了,他听说我们已经回京所以特地来府上正式吊唁他敬爱的飞将军。
司马迁给大爷敬完香便像过去一样和李敢聊了起来。他感叹朝堂人性凉薄,所有人都在为“漠北之战”的胜利歌功颂德,却没人敢说飞将军遭到不公正待遇。
司马迁听说卫青为了让自己的好兄弟公孙敖恢复爵位,给公孙敖安排了最好走的行军路线,而大爷的行军路线地形却极为复杂——言下之意大爷最后的死卫青还是有很大责任的。他还说:同样是被地磁暴影响迷失行军路线,卫青维护公孙敖,让他参加了围攻赵信城的战斗,最后得以免罪;赵食其也得到卫青的求情,最后议罪罚款、开除公职;只有大爷在与卫青会师后只是与卫青单独聊了个天,便选择了自刎。
最后司马迁说:朝堂不说,但公道自在人心,他身边的太学子弟、“贤良方正”很多都对老将军的不公正待遇表示出“意难平”,很多退伍老卒和长安老百姓听说飞将军死了都悲痛不已。最后他留下了八个字——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我非常认可司马迁留下的这八个字,大爷一生功过普通士兵和百姓才是最好的见证者。我相信虽然他至死没有封侯,但是他的丰功伟绩和传奇事迹将流芳千古!
司马迁走后李敢开始大骂卫青,拿起武器就要去找卫青拼命。义父极力劝说,才令他情绪稍安。为了彻底说服李敢,义父还托人去请公务无比繁忙的二大爷来府上亲自向李敢解释。
到当天亥时,二大爷才忙完公务来到府上。二大爷和义父找到李敢,跟他说了些什么。李敢表面上答应不再骂卫青,私底下却依旧愤愤不平。
第二天早上李敢告诉我:大爷自戕之前曾发了一封“篆体密文”给二大爷,二大爷和义父将密信给他看过就收走了。二大爷说就密文的内容来说,卫青对大爷的死并没有责任,但是他觉得那都是二大爷在为自己的政治盟友卫青开脱。他觉得卫青怎么可能会不偏心公孙敖?更何况同是迷路,公孙敖、赵食其和大爷的结局完全不同,特别是大爷在和卫青私聊后自刎,卫青怎么可能完全没有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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