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它们已经在了。永远在了。
陈无戈缓缓放下虚抬的手臂,整个人陷入一种奇异的静止。先前的剧痛、流血、虚弱感依然存在,但它们此刻仿佛被隔在了一层透明的障壁之外,再也无法真正触及他的核心。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沉静而浩瀚的力量,正在那“障壁”之内缓缓滋生、壮大。
他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道路已明,枷锁已开。
阿烬无声地向前半步,与他真正并肩而立。她没有说话,只是稳稳地站定。她的姿态依旧带着长久以来习惯性的、微微落后他半步的守护位,但陈无戈清晰地感知到,她周身的气息已经彻底稳固下来。那不再是惶惑中的依赖,而是明悟后的坚定并肩。她的焚龙纹光芒内敛,却如同弓弦拉满,引而不发,随时可以爆发出焚天煮海的威能。
石室入口处,凝滞的气氛被打破了。
清晰的、带着试探意味的脚步声,终于踏过了那道象征界限的石质门槛。铠甲鳞片摩擦的细微“沙沙”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至少六道气息,如同狼群般,悄无声息地围拢在了狭窄的入口处,封死了所有退路。他们没有立刻一拥而上,或许是因为石室内那股骤然变化、变得更加厚重威严、甚至带着一丝让他们本能心悸的气息。
陈无戈没有回头。
他的目光,仿佛穿越了石碑,投向了更悠远的时空。他的呼吸变得异常深沉,每一次吸气,都仿佛将石室内沉淀的古老战意与冰冷灵气吞入腹中,经由那刚刚苏醒的“本源”转化;每一次呼气,都带着一丝微不可察却真实存在的、凛冽如刀锋般的锐意。阿烬的火纹光芒随之微微起伏,如同呼吸的伴音。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双生共契”的全部含义。
这不是拯救与被拯救的恩情债务,也不是主导与附庸的权力关系。这是两个独立的、完整的生命个体,在命运长河的某个节点相遇,发现彼此的灵魂频率、力量本源、乃至生命轨迹,竟奇异地互补、共振,如同天造地设的两块拼图。他的陈氏战魂血脉是“根”与“体”,需要她的焚天龙纹作为“火”与“引”来彻底激活与指引方向;她体内那来自未知源头的狂暴龙纹之力是“能”与“刃”,需要他这古老战魂血脉作为“炉”与“鞘”来容纳、驾驭、赋予其斩破现实的“形”。两者合一,方能点燃那沉寂的“火种”,照亮那条被尘封的“归源之路”。缺失任何一方,这条路都将断绝。
他抬起左手,指尖轻轻拂过左臂那道早已不再疼痛、反而传来温润搏动感的旧日刀疤。那里,战魂印记正散发出稳定而内敛的微光,仿佛一头终于认主的远古凶兽,收敛了所有爪牙,将力量沉淀于血脉深处,等待主人的召唤。
“你不一样了。”阿烬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很轻,却异常清晰。
陈无戈没有问她哪里不一样。他们之间,早已不需要这种言语的确认。
以前,他是为她而战。刀锋所向,是为了守护身后那个小小的、需要他庇护的生命。现在,他依然是为她而战,但同时,更是为自己而战,为那在血脉中咆哮了百年的陈氏英魂而战,为边陲小镇破庙里那个沉默孤独的孤儿而战,为周伯浑浊眼中最后的嘱托而战,为老酒鬼那碗浑浊烈酒里未曾言明的期待而战,为雪夜河面上那只载着希望的竹篮而战……这些,都不是已然逝去的“过去”,而是构成他生命根基的、正在此刻熊熊燃烧的“现在”!
他缓缓地、坚定地转过身。
密室入口,那道被外面火把光影微微照亮的口子,就在十步之外。第一个踏入室内、也是唯一踏入室内的,是一个身着绣着银色纹路的黑袍、腰间令牌彰显其七宗长老身份的中年男子。他停在距离石碑十步的位置,如同一尊雕像,没有再向前挪动半分。他的目光锐利如钩,在形容狼狈却挺立如松的陈无戈,和气息沉凝、火纹隐现的阿烬之间来回逡巡,最终,死死地钉在了那座仿佛蕴藏着无穷秘密的漆黑巨碑之上,眼中闪过无法掩饰的贪婪与惊疑。
陈无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柄缠着粗麻、刃口残缺的断刀,依旧随意地挂在他腰间。他的手垂在身侧,甚至没有去触碰刀柄。
他只是站着。
如同一座经历了万年风雨侵蚀,却依旧倔强指向苍穹的孤峰。
那黑袍长老终于按捺不住,声音干涩地开口,带着审问与试探:“你……从这碑上,看到了什么?”
陈无戈没有回答。
他甚至没有看对方的脸。
他的目光,只是平平地、越过了那黑袍长老的肩膀,投向了其身后通道口那片晃动的阴影。然后,他的眼神微微一动。
那一眼,极其平淡。
没有愤怒的火焰,没有恐惧的阴霾,没有刻骨的仇恨,也没有任何挑衅与威慑。
只有一道光。
一道仿佛从他生命最深处、从那刚刚苏醒的古老战魂本源中,自然流淌而出的、纯粹而凝练的“意”之光。那光并不刺眼,却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照见一切虚妄与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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