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州百姓死伤无数,房屋田地都已荒废,户部连发三令;一令,禹州赋税连免三年。二令,凡倒卖哄抬粮价者抄家充公,女眷贬为贱籍,五岁以上男丁流放千里服役。三令,凡参与修缮河道水渠良籍者,皆可分得公田和房屋。
颍川河道地理位置特殊,雨季河水上涨冲毁良田数万计,旱季河道干涸,留不住水,良田无以灌溉。工部早已将颍川河修理改道的工事奏与内阁,然内阁拖着不批,要不就直接打回折子,只说没钱,再说就是工事过大,兴师动众,劳民伤财。
禹州大旱,颍川河道工事再次被拿起,工部连夜绘图修改方案,最终敲定先是挖宽河道,再三阶式分流,涝时分流蓄洪,旱时引流入渠,灌溉农田。此工事利民利国。
三令一发,民心渐稳,高呼今圣英明。工部将兴修颍川河河道所需经费报于户部。
户部尚书陆沅光瞧着一桌子的账目文书,只觉脑袋大,赈灾银款加上工部兴修河道款项共计四千万两白银。他上哪儿去弄这么多银子来?就是将整个户部卖了也不够啊。
国库空虚已久,各地赋税延缴,增收不上来……罢了,天塌了有个高的顶。
陆沅光将账簿亲自送往内阁,交于王丞相。右座下首端坐着伏案执笔的谢珣,一袭群青色鹤纹官袍,乌纱戴顶,衬得面色如玉的他更加清冷出尘,在一群绯衣老臣里尤为扎眼。
王丞相将账簿递给谢珣,询问,“小谢大人可还要有补充?”
谢珣双手接过,一页页仔细核对,那双狭长的凤眼静如沉潭。良久,合上账簿,缓声说道,“陆大人精算详细,面面俱到,下官再无补充。”
“好,老夫这就将账目秉承陛下。只是眼下户部可有现银?若国库无银,岂不是延误赈灾和河道修缮?”
陆沅光微吁,余光瞄了下谢珣,回复到,“禀大人,户部已然着手备下所需银款,不敢延误赈灾与修建河道。只是,钱银数量较大,还需严加护送。”
“嗯,流民四起,是得严加护送,赈灾款和兴修水利款项不容有失。”王丞相小眼泛光,又对谢珣说道,“小谢大人同老夫一同面圣吧。”
谢珣拱手领命,跟在王丞相身后去往两仪殿。
陆沅光朝谢珣轻轻挑眉,眼神闪烁。
走在前面的王丞相忽地停下脚步,朝陆沅光一笑,“陆大人也一同前往吧,若陛下细问款项,陆大人也好一一道来。”
陆沅光面色一暗,差点没绷住,匆忙附和,“是,下官领命。”
待三人从两仪殿出来已是日头西落,谢、陆二人送别王丞相,便一齐回了谢府。陆沅光先是拜见了自己的老师谢再安,又匆匆进了谢珣的书房,一肚子话要说与谢珣听。
谢珣煮了茶,推到陆沅光身前,抬手示意,“顾渚紫笋,我祖父的茶,尝尝。”
陆沅光一听是谢老相爷的茶,乐得开怀,拿起杯盏浅抿了一口,只觉香气悠远,醇厚顺滑。“好茶,好茶……”
一时竟也忘了满腹的疑问,待回过神来,也觉得不必再问。陆沅光摇了摇头,笑叹,罢了,罢了,自己这脑子算算账目搞搞银钱还算灵光,能做到户部尚书的位置还是背靠谢家,如今这朝堂纷争,实属无能为力,也就不必庸人自恼了。喝半天的茶,他又跑去陪老师下了几局棋,惹得谢再安气急,怒斥一番,陆沅光才心满意足悠哉悠哉地离开了谢府。
转天上朝,今圣下旨,由三皇子萧承毓亲自护送官银去往禹州,督察赈灾之事并监管河道兴修事宜,京畿卫听令三皇子调遣。
此令一出,全朝哗然。众人了然,待三皇子赈灾回来,又有兴修河道之功绩,只怕是坐稳东宫之位了。一时间有不少世家动了心思,纷纷往三皇子麾下塞人,有得是图谋东宫权位,有得是冲着那河道兴修的营生。
城郊西北外,金水阁,层楼叠榭,环水相依,草木苍郁,仙气飘渺。
谢珣跟着引路的小宫人,缓步穿行在廊榭间。只见谢珣一身玄青色绣金丝回云纹圆衫, 劲瘦的腰间围着暗金色绣如意纹腰封,配一碧润莲花玉佩,头戴通身白润的雕花玉簪,举止间如谪仙入凡,俊美无双。
倚在雕花梨木罗汉榻上的萧承毓眯着双眼,嘴角噙笑,待谢珣走近,不等他行礼,说道,“如琢不必多礼,你这一来,本殿下这金水阁怕是要成仙家福洞了。”
谢珣依旧规矩行礼,“下官拜见三殿下。”
“快坐。”萧承毓抬手示意谢珣坐到自己对面,摇着一把玉骨折扇,好好将谢珣打量了一番,随后打趣道,“几日不见,如琢越发俊美起来,这京中女子怕是要恨嫁了,只是便宜了你那乡野未婚妻。”
“殿下过誉,下官无心风月,宋氏也非传言那般不堪,若日后相见,还望殿下多为宽待。”谢珣面色如常,竟为宋幼棠说了句好话。
宽待?萧承毓长眉一挑,怎个宽待法?
远在扬州的宋幼棠连打了三个喷嚏,只觉后背发冷。丫鬟还以为是着了凉,赶忙将半开的窗户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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